长安城,皇宫内人人神情严肃。长公主薨逝已有一段时日,可宫里气氛依旧低落,人人都噤若寒蝉。
太后悲痛过度,皇上索性便让她暂时离开了皇宫,也好过留在这里睹物思人。
近来黄河地区洪水泛滥,百姓死伤连连。当然,洪水还不是最严重的,现在正值春夏交替时节,一旦处理不当,恐有爆发瘟疫的隐患。
“这是各地报上来的灾情详情,朕昨日一夜未眠全都仔细看过,这次黄河的洪水比朕想象的严重,所以朕决定派巡查使下到郡县治理水灾,众位可有推荐人选。”皇帝一时间不知应该选何人最合适。
“这……”大臣们面面相觑,也没有头绪。这是宇文昊继任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水灾,皇上已然焦头烂额,谁能在此刻解这燃眉之急固然是能露脸,可是这万一力不能及,牢狱之灾必然是免不了不说,一家老小都恐有性命之忧,大家都是精明之人,这不划算的买卖做不得。
皇帝见没人愿意站出来,有些郁闷却也不好发火。
“启奏陛下,臣愿意前往。”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这沉默的朝堂上显得格外洪亮。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一个人身上,皇帝抬起头一脸惊喜但很快又转为疑惑。
此人正是太傅谢珩,他目光坚毅无所畏惧。
“太傅,年事已高,这些事还交给其他人去做吧。”皇帝知道谢珩的能力,交给他也是在合适不过,可惜他的年纪。
“回皇上,此次灾情非同小可,在这朝野上下也只有老臣在隆景八年时经历过如此严重的黄河水灾,所以臣愿为皇上分忧。”谢珩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他以强有力的理由说服皇帝。的确作为三朝元老,谢珩是唯一一个在宇文昊的爷爷也就是宣帝在位的最后一年,经历过那场隆景水灾的人,不仅如此,谢珩还参与当时治理水灾的全过程,并立下了汗马功劳,想到这里,宇文昊有所动摇了。
“灾情已刻不容缓,臣恳请皇上当机决断,即刻派老臣前去。”谢珩见皇帝有所犹豫,便立刻跪下在此请愿,已示己志。
皇帝本担忧派谢珩去会被世人说他苛责老臣,可他也是在没其他主意,再看到谢珩如此态度,也不好再予干预阻止,只得准奏。
谢珩回到家中开始收拾行装,明日就要出发。谢夫人一脸忧心地看着丈夫,这大病初愈还没多久,怎么就要去这么远的地方。
“妇人之见。这黄河流域,活着的百姓流离失所,死了的曝尸荒野,饿殍遍地,浮尸千里。如果谁都只顾着自己放任自流,只会有更多的百姓受苦。”谢珩知道这治水救灾已不能再等下去。
“知道你忧国忧民,可是你这一把老骨头还经得起这样的折腾?”谢夫人也知道自己拦不住他。
谢珩端起茶盏沉默不语,他何尝不知自己的身体到了什么程度,只是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对了,嫣儿近日可好?”嫣儿是他的唯一的女儿谢画嫣,谢珩儿子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
“放心好得很,自从嫁过去,王府上上下下都对她很好。”谢夫人回答到,谢画嫣上月嫁给了皇上堂弟陈留王殿下。当初定这门亲事,谢珩也是有考量的,这陈留王虽是世袭爵位,没什么实权也远离朝政,可王府的风评甚好,陈留王宇文谦也是德才并重为人正直,谢画嫣嫁过去一生平安应该也不成问题。
“好,这就好,总算是对他父母有所交代了。”谢珩点点头,感到有所安心,这孩子也是命苦,在还未懂事的年纪父母就先后因病去世,虽说有自己疼爱可到底没有爹娘照拂实在是可怜。
“夫人,我累了先休息一下,晚饭时候叫我。”谢珩想休息一会儿。
“我让下人去给你收拾。”谢夫人退出了房间。谢珩躺在床上半眯着眼,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黑瑞杰也回到了大将军府上,无意间和冷九说了说今日朝廷上谢珩要去治水的事。
“冷九,你说这谢珩到底图什么呀?都已经是太傅了,还去争这个功劳干什么呀?也不怕把老命搭进去。”黑瑞杰一边笑一边摇头。
“大将军为何不争取这机会,这要是治水成功了,得了天下民心,大将军的地位可就真的无人敢动了。”冷九想要的是进一步巩固黑瑞杰的地位。
“这治水救灾可不是本将军的强项,再说了这次水灾非同一般,不是个简单的活儿。”黑瑞杰可不想接这烫手山芋。
“将军所言极是,是冷九冒进了。”冷九也认同了黑瑞杰的观点,这万一出了差错,别说想再进一步,就连现在的地位都保不住。
“欸,冷九本将军不是在责怪你,知道你也是为本将军着想,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给我查出来到底是谁,胆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杀了北唐翀。”黑瑞杰一直对北唐翀的死揪着不放,因为他害怕杀北唐翀的人一直躲在暗处伺机而动,这暗箭迟早有一天会射到自己身上。
“是,将军放心我会查清楚的。”冷九点了点头,眼神有一瞬间的凌厉。
谢珩已经到达定县三日了,一到这里谢珩就了解到这里的灾情远比呈报的更为严重。
“为何会发展到这步田地,不是说情况基本稳定了吗?”谢珩质问定县的黄县令。
“太傅大人有所不知,前几日暴雨连连,水势汹涌,把上游虞县的堤坝都给冲塌了,上游决堤下游也就跟着遭殃了。”黄县令汇报了情况。
“决堤?老夫记得这虞县的堤坝前两年朝廷特意拨款加固过,怎么会?”谢珩感到疑惑。
“这……下官就不得而知了。”黄县令也是没有头绪。
定县的人走后,谢珩觉得只有去一趟虞县才能搞清楚决堤的原因。
“走,你们几个随我去虞县一趟。”
谢珩只带了从京城一块来的随从,因为都是生面孔,没人认得出。
谢珩一行人进了虞县,这里的灾情不比定县好到哪里去街上也没什么人。
“老爷,打听到了,再往东走六里地就到堤坝了。”下属好不容易打听到了去路,一路上他们都隐瞒了身份,防止打草惊蛇。
来到堤坝,谢珩发现有些人正在冒着大雨用沙包加固堤坝。
谢珩拦住了一位正在运送沙石的农夫:“这兄弟,这堤坝怎么突然塌了?”
“这堤坝本来就是用竹片和腐木搭建的,哪里抵挡得了这么大的水。”农夫没回答道。
“怎么不动了,不许偷懒!”一个衙差和一个师爷模样的人跑过来呵斥农夫,农夫赶紧离开。
“什么人,这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吗?去去去,滚一边去!”师爷作势动手驱赶谢珩他们。
下属准备还击,被谢珩拦住了,他不想引人注目便很快离开了。
现在的情形已经很明显了,是虞县在修筑堤坝时偷工减料才导致决堤的。可是当时朝廷拨的银两是分毫不差的给了当地衙门,而虞县的县令还是谢珩以前的学生杜立焯,谢珩认为只有去虞县县衙才能找到答案。
可是谢珩不打算亮出自己的身份,因为这样也无法查出幕后的真相,所以谢珩打算另觅他法。
到了傍晚,谢珩派人一直跟着那个白天在堤坝上凶神恶煞的师爷,从他的神情中谢珩能察觉到他好像很怕他们知道了些什么。
趁着衙差独自一人的空档,谢珩的随从把他敲晕了捆着带到了谢珩面前。那师爷醒过来一看这些人都带着面罩:“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识趣的赶快把我放了。”
其中一个随从狠踢了师爷两脚,师爷痛得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这群人来者不善唬不住。
“说,这堤坝是怎么塌的的!”谢珩带着面罩,压低声音问正被火把照亮师爷的脸。
“我不知道!”师爷痛苦的挤出四个字。
随从立刻又是对那师爷一顿拳打脚踢,最后实在受不住大声直呼:“别打了,别打了,我说我说!”谢珩示意他们停手:“快说。”
“那堤坝是用腐木和竹子修的,这次灾情太过于严重所以就塌了。”那师爷老老实实地交待着。
看来白天那农夫说的是实情,谢珩继续发问:“那朝廷不是不久前才拨过银子给杜立焯,你们怎么还会用腐木来修堤坝?”
师爷感到有些惊讶,他抬头看着谢珩,可惜看不清他的脸,此人怎么会知道朝廷拨款的事情,而且又直呼他们大人的姓名。
“说!”随从大声督促衙差从实招来。
“那朝廷拨的银子都被…都被…”那师爷吞吞吐吐的。
“都被什么?”谢珩问。
“都被我家大人拿去买矿山开铁矿了。”师爷的话是谢珩万万没有想到的。
“铁矿?这铁矿不都是需要上报中央朝廷的吗?地方岂敢私自开采!”谢珩不敢相信杜立焯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那铁矿不是我家大人要用的,是准备献给大将军黑瑞杰的,大人说大将军那年经过虞县发现大将军部队的兵器都旧了,可朝廷对兵器的更换有规定,我家大人说大将军打仗打得多,兵器磨损得厉害自然与其他队伍不同,所以我家大人就想给大将军提供点打兵器的材料。”师爷如实交代了。
“那矿山在哪儿?”
“就在西边,朝百松里的方向走三里地就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