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笑非，你真好看。”

这是记忆中，李孟扬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当然这不是真正的第一句话，只是最初的那些琐碎时光早已忘记。只记得那天，他转身一笑，眉目间满是夕阳余晖独特的柔和，他说：“陆笑非，你真好看。”

那时，我想到了海子的诗——唯黄昏华美而至上。

尽管我多次扬言和我妈断绝母女关系，但我不得不承认她是个美丽的女人。多年不见，我仍清楚地记得她的样貌。她眉眼温婉，皮肤白皙，给人一种古典美的感觉。当然，这是她年轻时的样子，可她已经不年轻了。她在那个城市过得再好，那个男人再爱她，她只是凡人，也会老的。

幸好，她所有的好基因都遗传给了我，再加上老爸遗传给我的身高优势，我成功比我妈妈高了两厘米，165cm，不高不矮，刚到李孟扬的胸口。他习惯性地伸手捞我入怀，我能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

李孟扬在见了黄孜颖那样明艳绝尘的女子之后，竟还能对我说出这样一句赞赏的话来，我现在都觉得无比自豪。

很久，我在百合的清香中宁了神，索性取出一支别在胸前，赤脚走到飘窗前。从窗子望去，对面一栋高楼，大大小小的窗口，不知哪一个是李孟扬的。我曾以为再次相遇，我会很激动，没想到是长久的缄默和汹涌的平静。这种平静不正常，回忆潮水般涌来，我觉得恐惧和惊喜已经吞没了我。

我躺在阳台上的摇椅上养神。

没准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李孟扬会看到，在种满绿植的阳台上，白色的摇椅里，躺着一个文艺的少女。她有着百合般白皙的皮肤和似百合清秀的脸，眉眼温和得像江南女子。他也许会再次心动，那是他的笑非，他不小心丢了多年的陆笑非。

下午的阳光暖洋洋的，和几年前在财大读书时的光景一样。那时候，学校还没有翻新，保留着许多古朴风的建筑，我住在一栋看起来有些年代的宿舍楼里。树木郁郁葱葱，阳光被雕镂的细碎青亮，我在阳台晾衣服时，看到李孟扬抱球而过。长身玉立的少年，带着青春朝气，一笑一动足够绚烂我大学四年的时光。

宿舍楼旁边是学校里最美的鸟笼篮球场。杜鹃花缠绕着青绿色的铁丝网，欣喜地看着那群活泼的大男孩打球。李孟扬在那里打了三年的球，在他高调宣布我是他女朋友之后，我光明正大地坐在杜鹃花落的长椅上，看着李孟扬转身跳跃，运球投篮。

“这是我女朋友，法五班的陆笑非！”

“按照物权法来说，追隔壁班的女生叫什么？”

“相邻关系！”

场上的少年都欢呼起来，我想松手，他却把我攥得更紧。我们手指相扣，眼睛里只有彼此，郁郁芳华，你最可爱。

树木生长，杜鹃花落，所有美好的时光都是这样，急，一去不返，过后让人陷入梦醒的无穷失望伤感里。

我终是没睡着，也没等到李孟扬惊艳的目光。

我开了电视，开了音响，轻哼着歌，想要营造一种热闹非凡的氛围，可是折腾了半天，我觉得自己更孤独了。我很想哭，但又哭不出来，那些逝去的美好如今都化作温柔刀，一下下戳着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疼且寂静。

简阿姨敲门的时候，我才从一种虚无可怕的魔障中惊醒过来。

简阿姨曾在大雪夜里捡到醉酒的我，前几日我搬来这里，才发现她就住在隔壁，我们很是投缘。

我换了衣服，便跟着她出门了。嘉嘉三岁了，抱起来有点重了，她抱着我的脖子小声道：“小鹿阿姨，你身上真香。”

她不愿意睁开眼睛，小脸烧得通红。前两日小女孩还是活蹦乱跳的，很天真地问我：“奶奶叫阿姨‘小鹿’，阿姨是小鹿啊？”

我们一路下了楼，打车去医院。就在我们刚走出小区时，云霞满天里，迎面走来一位俊秀挺拔的先生。

五年不见，我们还是一眼认出了彼此。

这很残忍！

我跟他一样怔在了原地。

“小陆？”简阿姨不解地催促道，可我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声音了，我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着，我觉得我几乎抱不住怀里的小人了。

他神色有些凝重，似乎确认了我就是陆笑非之后，笑了笑，上前几步叫道：“笑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