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清,我和信厚、清归来看你了。”宋以良将手中的花放在墓碑前,看着碑上那如花的笑靥,轻声叹了口气。
赵信厚和宋清归各自说了几句话,就被宋以良撵走了:“你们先出去吧,我和你母亲说会儿话。”
两人心里藏着事儿,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你看,你让我做的事,我全部都做完了,现在也不怕见你了。”宋以良蹲下身,缓缓掏出手帕擦着墓碑上的照片,轻声笑着。
她死后,他从她的东西里找到了一封介绍信,是延安那边的,于是,他带着信厚和清归去了延安,虽然生活很艰难,却看得到希望了。
组织上好几次给他介绍对象,都被他推拒了。
久而久之,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心里除了亡妻,再也容不下旁人了。
退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是军长了,宋清归和赵信厚也当了兵,不过在越战的时候,信厚伤到了胳膊,再难握枪了,所以也退伍了,信厚算是赶上好时候了,退伍之后就迎来了改革的春风,下海做了生意,算是国内的第一批富起来的。
“鹤清啊,你骗我。你说找不到你了,就去重庆。可我都在重庆待一辈子了,也没找到你。”
“以良,我回来了。”
身后骤然出现那个熟悉的声音,宋以良猛地回头,却看见那个身穿旗袍的女子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眼泪不经意的掉了下来,他缓缓站起身,却不肯再看她。
他太想她了,自她离开后,他再也没掉过一滴眼泪,可真的看见她,心里的委屈便翻江倒海般涌了上来。
莳七有些慌张的上前,她好不容易才让陆辛送她过来,因为她体内的神魂能感知到他大限将至了。
她白皙娇嫩的手轻轻抚摸着他满是皱纹的脸,她还是这样年轻,可他已经老了。
“我老了吧,不好看了。”宋以良还是不愿面对她,小声说道。
莳七的喉咙一阵酸涩,强行将他的脸扭向自己,柔声道:“不,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俊朗的。”
是要走了吧,竟然见到了她。
“你是来接我的吗?”他日夜思念的人,现在就出现在他的面前,“我很想你。”
他挨着她在墓旁的花坛边坐下,他轻轻用手指描摹着她的眉眼:“你让我好好活着,我做到了。”
就像个做对了事的孩子一样,口气中竟有几分沾沾自喜,可那其中经历过的压抑,唯有他清楚。
墓碑上刻着“亡妻赵鹤清之墓”,莳七仅瞥了一眼,就一阵酸楚。
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轻声絮语的说了很多事情。
五十年的光阴,他想说的事情太多了,可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声音越来越无力。
莳七将他拥在怀中,轻声道:“我对不起你。”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宋以良眼前的视线一点点的模糊,像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在见到她之后,所有的期许都瞬间得到满足,此生,他再不遗憾了。
他知道,此时不问,以后便再没机会了。
莳七眨了眨干涩的双眸,轻声道:“我叫莳七,莳花的莳,七月的七。”
“莳七……”他低声喃喃的念叨着这个名字,一辈子了,他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
天空飘着牛毛样的小雨,细密如丝,如烟雾笼罩。
他此生只爱过一个人,一个叫莳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