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大陶钵的红烧泥鳅黄鳝，居然被吃完了。李爱国摸着滚圆的肚子，回味余香，问张氏：“保保，晚上还做这个吃吧，好吃，肉还多。”李潇涵吃的是挺满足的，但是想到了另外一个事情，自家外婆可是种菜都调好的拿去卖给公社食堂。这会儿大家都不富裕，吃肉的机会也不多，这泥鳅黄鳝也没要本钱，是不是可以拿去卖呢？有人会买么？

李潇涵等李建国去上学前赶紧抓空给问了，李建国觉得应该会有人卖，但是就怕没遇对人，卖不出去。李潇涵默默在心里把自己认识的、知道的人都过了一遍，可是发现要么是买不起的，要么不在这的，比如小张氏。可是就算是小张氏也不一定买，人家在村里，靠着青衣江，也可以自己抓啊。想来想去，估计只有公社食堂或者年前买米的中年妇人了，一个能做，一个有钱。

晚上一家人吃完饭，开始守在八仙桌边上干自己的事情。张氏在问李大爷，这泥鳅黄鳝能不能做干巴鱼那样给存起来。要是可以的话，那就是直接算存的肉了。李潇涵一听，那不得脱水，再说也没听说还能做干巴泥鳅黄鳝的，谁知道好不好吃。赶紧把自己白天琢磨的注意说出来，李建国不做声，李爱国则担心以后都卖没得吃了；李大爷见过买米的妇人，觉得确实是个有钱的；张氏则觉得公社食堂靠谱，因为自己娘家大嫂的表哥就在里面，有熟人好办事。

李玉啥也不懂，有吃的就行，倒是听到去公社嚷着要去。这回李大爷要上工，没法去；张氏要带李雪，还有个李玉，也去不成。想来想去都没想出个主意来，只好先都给捉回来存着，等到哪天李大爷不上工了再去公社。做完苗床还要晾晾水分，然后才撒上泡好的谷种，最后用篾条交叉撑个棚子把稻草扎成一片片的盖在上面保温。

李大爷决定明天早点起床，把竹子砍回来，先把自己那份竹篾给准备好。目前李德是打定主意要和李大爷打好关系，分组的时候都是两个一组。队长第一天嫌弃磨洋工的人是实在多，已经说了以后尽量都分任务干活。李大爷和李德分了4垄苗床，除了种子，竹篾和稻草都是俩人的任务。俩人商量之后决定李大爷负责竹篾，李德负责稻草，毕竟李家离着竹林近。

过了几天，谷种撒下去了，竹篾插上，稻草盖好，就等发芽日常管理了。队长宣布休息一天，李大爷想着正好这些日子除去一家吃掉的那些小的黄鳝泥鳅，剩下一桶明天拿去公社给卖掉。

听说李大爷要去公社，李潇涵要求自己要去，因为她人小，说错了啥别人也不会放在心上。李建国知道二妹是要去打听桐子收购的事情，赶紧帮着敲边鼓。李大爷看一家人都不反对，两个儿子确实比不上李潇涵的嘴皮子利索，再说也只有她会做这个，就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天麻麻亮，张氏就催着李大爷和李潇涵出门，说是这四邻住的近怕看见了。李大爷也担心这个事情，把泥鳅黄鳝分开装近2个赶制的大篓子，装进大背篓就带着李潇涵出门了。冷飕飕的风从衣领钻进去，吹的李潇涵把棉袄的衣领竖起来捂住耳朵，冷的直吸气。李大爷背着大背篓走一会儿就开始冒汗，见李潇涵还是冷的厉害，伸出手来把李潇涵牵着快步走。这大概是李潇涵记事起对自己父亲最温暖的回忆了，多年后想起来还是觉得很暖心。

父女俩一路走来，到公社了天才开始大亮，没吃早饭这会儿都饿的肚子咕咕叫。李大爷没带钱也没有带粮票，两人只好忍着，还好那会儿只有食堂有吃的卖，除了饿的难受倒也没觉得啥。

食堂早上要卖早餐，李潇涵估摸着那个舅妈的表叔应该是上班了；按照张老太描述的路线带着李大爷找到了食堂的后门，李潇涵看看附近都没人，轻轻敲门两下。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走过来，打开门来。李潇涵不认识人，只好自报家门：“叔叔，我是张家村来的，我找表叔。”那人腰间扎个围裙，一脸诧异。食堂就那几个人，只有自己在公社下面的张家村有个表妹，这女娃也不是表妹家的啊。倒是表妹的婆婆挂在嘴上夸的那个外孙女差不多这么大，难不成是这拐弯的亲戚？“你是哪家的？你表叔是谁？你认识张老太？”三连问一出，李潇涵才知道自己运气这么好，居然一下就找到了正主。

李潇涵赶紧说：“表叔，我舅妈姓黄，你说的是我外婆；我姓李。”还真是，陈波赶紧站到门外把门关上，问：“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李潇涵拉过站在一边的李大爷说：“表叔，我是听外婆说你在食堂上班，我们家快没吃的了，我大爷捉了点泥鳅和黄鳝，不知道你这收不收？”先把自己说的可怜一点，这样别人帮忙的的可能性才更大，这是张老太教的。

李大爷站在旁边，背着背篓，很是惊讶，没想到老二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陈波听说这天寒地冻的有泥鳅黄鳝，让李大爷把篓子打开来看。没想到居然两大篓子，都是肥大又还活生生的。陈波跟李大爷说：“你们先等等，我去问一下。”说完就进门去了，李潇涵很忐忑，这玩意儿自己家也能吃，但是卖了换成大米更能饱肚子啊。

等待的时间过的特别慢，李大爷守在篓子边上，李潇涵两眼就盯着那扇门，不知道能不能收，今天可是抱着很大的希望来，千万要收才行。似乎等了很久，陈波出来了，还带着另外一个人，让李潇涵叫李大爷。李潇涵一愣，这么巧，姓李，还大爷，那不是跟自己爹一个叫法。从善如流脆生生的叫了声：“李大爷”。李大爷点点头，白白胖胖的，看起来很和气。只见他打开篓子的盖子看了下，满意的点头，转过来给陈波交代：“全部买了。”说完就进门去了。陈波笑着对李大爷说：“你们今天运气真好，这还跟你们同姓，算是家门呢。”也不用称，两只手提起来掂了掂，转身进去拿出来一个木桶全给倒了进去。把两个篓子再掂量一下，就开口了：“现在猪肉是九角钱一斤，你这泥鳅黄鳝这时候没人卖，是个稀奇货，可以卖个高价，算1块一斤吧。两样加起来我给你算15块钱，你们是要粮票还是要钱？”

李潇涵心里简直是狂喜好吗？刚刚还在担心砸在手里，这会儿不仅全收了，还给了个比猪肉都高的价，简直是天上掉下个金元宝。按着这个价格，那自家不是要不了多久就能把债给还上了？问了粮票只是本地的，父女俩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现金。如果是本省的或者全国的，还可以拿出去给人家换多点粮食，本地的就都一样了。陈波去拿钱出来数给李大爷，交代说：“清明之前你们要是抓到这么大的还拿来给我，价格应该都一样；过了清明节就不收了，你们大概-6天送一回吧。”

李大爷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李潇涵礼貌的给陈波道谢，就准备回家了。没想到两人还没走出后门的巷子，陈波就追了出来，拿出两个饼子，说是那位李大爷让给的。再次道谢过，两人走出巷子往李家村走去。李潇涵看着手上的饼子给馋的不行，这一看就是放油煎的麦粉饼子，舍不得吃拿给李大爷让收着。李大爷推回来说：“你吃吧，今天也是那个大爷看在你面上给的，我的这个留着就行了。”两人都不舍得吃，那就带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