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谅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包东西上,看老道士没好气的把这东西摔在桌子上的样子,有些猜到了包裹里面是什么。
他没有去看老道士抓着自己的手腕,知道张正随这是在探查身体情况,自然是全无害自己的道理。另一只手一边向那黑布油纸包裹摸去,一边随口问张老道士道:“这是什么东西,莫非你给我找来了什么武功秘笈不成?”
老道士冷哼一声:“想什么美事儿,这不就是你小子方才打赌要的死棋棋谱,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老道我还能藏着掖着耍你的赖不成?”
杨谅眼前一亮,果然是这物什。早就听老头当初说过,他手头这有一局年轻时与人相争让他恨了一辈子的棋。打开一看,原来是一簿黑本白线装订的棋谱。杨谅心中暗暗琢磨,看来这隋唐时期人们就已经有以棋谱记录棋局的习惯了。
这棋谱虽然外表看上去仍是保存完好,平整洁净没有一丝缺页卷页,然而翻开一看里面的书页早就熏的发黄,每一页的边角都有明显被翻看过的痕迹,看来这老道士也不是像自己嘴上说的那么不在意,这局棋不知道被他自己来来去去翻过多少遍了才能有如今这番光景。
也顾不上和老道士斗嘴,杨谅捉摸着,一边看着棋谱一边啧啧称奇。一只手还在老道士的手里被掐着手腕,另一只手也不闲着,依葫芦画瓢的按照棋谱在刚刚两人对弈的棋盘上一步一步的将这局棋给复原出来。
旁边的张正随看着这惫懒汉王急吼吼的把这盘让自己大半辈子不曾下山的棋局重现,不由得又是太阳穴突突直跳。废了好大得劲才平整下心绪专心给杨谅号脉。却不想刚刚阖上眼睛没多久,就听见杨谅在耳边声音不大却如惊雷炸响在脑海的一句话:
“这样就算成了吧?”
张正随这几十年都没像今天一般动容失态的次数如此之多。早上是被那精妙绝伦的太极拳给震惊的,后来是被这混账王爷的棋路给恶心的。这会儿却是气的眼皮直跳,恨不能一掌毙了这王八蛋。
“滚蛋!你扯什么疯话!这棋乃是个‘珍珑’摆出来就是为了难为贫道的,寻常‘珍珑棋局’几十子还则罢了,这二百余子接近完局的‘珍珑’老道我推演了几十年都没能破的开,你这盏茶功夫就说破开,安敢在这戏弄消遣你道爷!别以为我不敢收拾于你!”
话说到此处,周遭的草木都被老道士浑身气机牵引的左右摇晃起来。察觉气氛不妙,守在外面的侍卫和刚起床打算来找老道士闲谈的徐茂公魏徴二人赶紧来到近前。待搞清楚状况后,魏徴眯眼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大师兄莫要动怒,汉王好像.....真给这棋破了?”魏徴声音略带一丝颤抖,毕竟杨谅不知道这棋局厉害关系,魏徴可是知道的。张老道士本欲发作,但想到自己这小师弟平日里随性洒脱,可不是说那虚假之词诓骗自己之辈。
杨谅在一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知道这是一局“珍珑”,前世因为研究围棋研究的乐呵,为了和公园那些棋友争个高低,他曾教自己的孩子上网给他找来了许多古代的残局死局来难为他们。这局棋谱自己虽然没见过,却也见过几盘类似的大同小异,因此没用多久就找到窍门给解开了死局。杨谅不解的是,这张正随老道士自己记忆里几乎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怎么今天这么反常情绪波动的这么厉害?看样子这次可不是和自己开玩笑,是真正动了肝火。
定了定神,老道士虽说武功惊人,但自己这么多手下都在这里,却也不至于惊慌失措白白丢人现眼失了体面。想到此处,杨谅站起身来沉下脸来平淡的说道:
“所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方才这棋本不难破,只是要自己弃去那一片半死的棋子,自然可以开朗局面以给自己妙着施展之余地,方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一味辗转腾挪其他的边角布局,看似有一线生机,实则只是对方所设陷阱,最终无论如何也只是落得被逼的走投无路的结局。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说罢,一摆袖袍转身便要带人下山离去。自己虽说为官多年积攒了也是几十年的好修养,但被别人无缘无故甩脸子发了一通无名火,断然是没有热脸贴人冷屁股的道理。魏徴徐茂公两位人才固然难得,但自己一个后世而来之人,在占尽先机之下还怕找不到其他的豪杰英雄了吗?求贤若渴可以,礼贤下士也可以。但为了人才低三下气到没有底线可是万万不成的。
“慢着,汉王留步!”身后传来魏徴的声音,杨谅略一停顿,并没有回头。
“怎么,几位要强留本王吗?”杨谅的语气已经带上几丝不易察觉的冷漠,是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杨谅并不怕动武,虽然他意识到这张正随恐怕虽然名气不现,但按武力来讲只怕在四猛四杰隋唐一十三条好汉中排名也不会太靠后。但是个人力量再强大,在军队面前又能怎么样。外面几十名铁血将士在这狭小的空间只要两轮手弩轮射,只怕这几位的下场不会比落入陷阱的“今世孟贲”罗士信来的更好看。
“不敢不敢,汉王殿下莫要误会......”魏徴正要整理措辞便被身边大师兄的一声叹息打断。
“唉”老道士一脸萧索没落,未见如何动作便一步踏出到杨谅近前。身边侍从竖目而视正待拔刀出鞘,却见老道士盯着杨谅怔怔出神,接着又是一声长叹,一躬到地。这一下连杨谅都是吓了一跳,按这老头的年纪来算,自己两世加起来也未必有人家年纪大,这下可真是折了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