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爷爷便让许卓琳带许安去墓园祭拜奶奶。两个人去的路上很安静，回来得也很安静。

到家之后，许安向正在厨房做饭的爷爷说道：“爷爷，我现在要回学校了。”

“不吃完饭再走吗？很快就好了。”爷爷挽留道。

“不了，学校还有事。”

爷爷不得不点点头：“有事忙完了再过来，免得这么奔波，累人。”

许安给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卓琳！你送送许安。”爷爷朝许卓琳说道。

“今天有事的话，昨晚就可以不用过来。”许卓琳也像爷爷一样说道，“早一天晚一天都是一样的。”

许安没有回答，两个人静静地走到汽车站。

许卓琳扯出一个笑容，交待道：“回去好好休息。”

许安看着许卓琳勉强的笑容，他想给她一个拥抱，像昨天晚上一样，让她不要将自己包裹成没事的样子，让她可以在他怀里肆意地发泄情绪，他望着她，没有上前，没有昨晚的勇气。

“卓琳。”爷爷欲言又止，见许卓琳等着他说话，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你觉得许安怎么样？”

许卓琳一脸茫然地听着这个问题，不知道作何回答。

“你奶奶和我都觉得这孩子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珍贵的缘分。”爷爷自顾自地说起来，眼睛却不再望向许卓琳，他回忆道，“你知道许安现在是M大的学生，他现在大四了。三四年前，他刚来M市上学的时候，不是M市人，说是上错车稀里糊涂地到了我们村，迷路了，不知道怎么走的走到我们家来问路。”

说到这，爷爷笑了：“你看，我们家又没在大马路上，又不是路口第一家，许安偏偏问到咱们家来了。到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神奇。老太婆觉得是老天爷可怜我们，就把他带到我们身边了。”

爷爷停下来喝了一口水，瞥一眼许卓琳，见她在好生听着，继续说道：“我们在村里哪像市里到处是陌生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人。见着这么一个初来乍到的陌生的年轻人，让我忍不住想起你，你只身一个人去到国外，会不会也迷路。我看你奶奶的眼神，就知道她也想到你了，我便想请他到屋里坐一坐。得知这孩子也姓许的时候，老太婆这张千年扑克脸都笑得满脸皱纹都堆到一块了。我们和这孩子挺合得来的，他走的时候，我都还在犹豫，老太婆直接让人家下次再来，也不怕吓着孩子。”

说起奶奶，爷爷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奶奶成日跟个定时炸弹似的。好在许安答应了，其实我们一开始也没抱多大希望，以为他只是客气。不过这孩子之后真的再过来了，一个周末或者隔一个周。来得次数多了，老太婆就给他收拾出你旁边的那间空房，不忙的时候，让他直接歇一晚再回学校。老太婆对许安这孩子上心得很，每次他要过来就提前买好菜，整天想着做点啥吃的好让他带到学校去。我说这些，你不要怪罪你奶奶，这么照顾一个外人。老太婆心里是想着你在做这些事情的，她心里愧疚，做这件事情能让她得到一些安慰，希望你也能在异国他乡碰到这么个人家。”

许卓琳埋下头去，扒了一口饭。

爷爷看到许卓琳的眼皮在微微颤动，立马换了话题：“我问你觉得许安怎么样，是因为前段时间我和老太婆一直在考虑一件事情。”

许卓琳揉搓了一下眼睛，而后抬头望着爷爷，等他继续开口。

“我们之前跟许安聊过，知道他是孤儿。他爸爸是工地的工人，在他小的时候工地出意外过世了，从他爸爸出事以后，他的妈妈就没有再回来过。”爷爷说道，言语中不失惋惜，“养育他的奶奶也说是高中的时候去世了。”爷爷说着，留意许卓琳的表情，语气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他没有家人，我们家里人也少，你还没回来之前，老太婆和我有个想法。”爷爷停顿下来，在许卓琳的注视下迟疑地就将这个想法说出口：“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认他做自家人，让他把户口迁过来。”

许卓琳的表情似乎变得有些凝重。

“你现在回来了，这件事情当然要由你做决定。”爷爷改口说道，解释起来：“老太婆也是见许安这个身世一时心软才起的这份心思。这几年与这孩子相处下来也有感情了，我们家人口单薄，许安是个好孩子，帮我们做许多事情，脏的累的重的，他都没有怨言。他对我们有恩，我们不想干受着，如果能成为一家人当然是再好不过。这样别人问起来的时候，也可以名正言顺地说是自家人，不至于总是搪塞说是远房亲戚。老太婆和我不是想让他代替你的位置，也考虑过你回来之后会不会不乐意。不过我们年纪大了，你们差不了多少岁，我们想着让许安迁进来。之后就算我们都走了，你也还能有亲人帮衬，不至于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我们不放心。”

屋内陷入一片静寂，爷爷心里焦地等着许卓琳的答案，却不敢表露出来。

“问过他了吗？”许卓琳最终问道。

“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