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
“记住阿姐的话,你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这是她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直到死,苏澈也没有提许沉舟半句。并不是因为怨恨或者疏远,而是不想再叨扰他。仅此而已。
一别即是生与死,多说已无益。
苏澈来不及说出口的话,便是想要他们三人好好活着,可苏恩却一心想要许沉舟死。许沉舟说:“在造船这条路上,我从不认为自己比你好。你看法惊奇、设想大胆,天生就适合这条路。”
苏恩阴冷一笑:“那又如何,我还不是把许家造船业挥得一干二净?”
以前有许沉舟在,苏恩的想法不论有多么奇特雷人,总能得到施展拳脚的机会。不足的地方,许沉舟总会想办法查漏补缺。这件事他从未让苏恩知道,却也让苏恩越发膨胀,再由别人的三两句挑唆,日积月累,便对许沉舟不重用自己一事越发的记恨恼怒。
“我呸!”
偷听墙角的金萧晨一脚踹门,指着苏恩的鼻子大骂,“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卸任了你的职务?你的脑子是离家出走了吗?这都不会想一想的?算了,问了也是白问,肯定是上帝在人间光洒智慧的时候,你打了把伞。我来告诉你,你姐姐病危的那些天,沉舟忙着到处跑,不为什么,只为一桩谈好的买卖,为你独自扛起一片天地在做铺垫。”
苏恩惊得眼睛瞪大如铜铃。
“他从没把你当做什么仆人,一直把你当成共患难的好兄弟。你倒是好啊,看看自己对他究竟做了什么?”
昔日好友如今反目成仇,为什么一切会变成现在这个这样子?为什么?苏恩凄苦冷笑,笑自己这么多年来做的蠢事。
玫瑰放下淳儿,她立马跑过去抱住苏恩,用自己半大不小的身躯温暖他:“舅、舅舅不哭,舅舅哭,淳儿也哭,呜呜呜呜呜”
多么良善的一个小姑娘,柔软得跟山涧里的溪水似的,让人怎么忍心丢下她?
苏恩终是掉下悔恨的眼泪:“对不起”
苏恩的事情一了,也算缓了一口气。据他说,自许沉舟知道光头的狼子野心后,便开始找上他游说其一起杀了许沉舟。不久之后,光头依诺把许氏造船业交给他,并让他继续运送军火。每一批都是斥巨资从他国运来的,后又按照光头指定的时间悄然运至火车,再一路转送上南京。
玫瑰算了算时间:“最近的一批岂不是前些天刚送走?”
苏恩说:“还没有,一直被我扣着。”
他虽然容易被挑唆,却也不会蠢到一直成为光头的棋子。再者,手中留有武器,说不定关键时候还能派上用场,保自己一条命。
玫瑰问他:“那批军火现在藏在哪里?”
“青峰道观。”
一道烟紫色的光突然迸散在空中,紧接着又是一道,像天女散花似的散出瑰丽迤逦的璀璨烟火。
落荆棘眉头一紧:青峰道观出事了。
他们走后,淳儿趴在苏恩的肩头:“舅舅,我们不去帮忙吗?”
苏恩揉了揉她的脑袋瓜,一个小不点儿,能帮什么忙:“不用了,他已经有了一群与他并肩作战的同袍,不需要我们的操心。各人有各人的命途轨迹,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舅舅,淳儿听不懂。”
“以后你就会懂的。”
道观里头黑沉沉乌咚咚,静得连天边的颜色都仿佛能被磨掉。周围的水雾灰蒙蒙的,遮住了大半的街道。
玫瑰和落荆棘交换了个眼神,目光里的沉翳越来越深。
金萧晨说:“你们愣着做什么?进去啊。”
说着拿出一根如针般的银丝往门闩上戳,许沉舟拉住他的肩膀:“等一下。”
“哦”
落荆棘搂住玫瑰,纵身一跃上了屋顶。金萧晨也想如法炮制,手刚搭到许沉舟的肩膀上,就被后者一个眼神过来,金萧晨怂了怂肩膀:“我、我以为你不会上墙,就想着带带你的”
许沉舟:“我的确不会。”
金萧晨的嘴角抽了抽,心想:那你还这么瞪我?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许沉舟又说:“可我不想被人像鸡崽一样拎着。”
“”
大哥,那你到底想怎样?
许沉舟刚想了想,后门随即被玫瑰打开:“先进来再说。”
道观的人,白天是慈眉善目的道士,到了晚上就成了人面兽心的禽兽。灯火通明,莺莺燕燕的笑声不断,从没有像此刻这么安静,仿佛一夜之间搬空了。
金萧晨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怎么有种瓮中捉鳖请君入瓮的感觉?”
只一刹那,整个后院一片亮堂堂的。乌泱泱的人群,跟撒网似的把他们四个人围得水泄不通。
金萧晨:“……我、我就开个玩笑……”
玫瑰:“不,你的嘴开过光。”
金萧晨又憨又尴尬一笑,居然还回了句:“是吗?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想了下又说:“不对啊,既然你们知道有危险,为什么还要进来?你们应该先进来打探情况,我们在外面好接应。现在可好,全都进来了,连个去喊帮手的人都没了。”
玫瑰皮笑肉不笑看了他一眼,金萧晨立马住嘴。正唉声叹气,青峰道观的观长吃得脑满肠肥一脸的横肉,本想把手背在身后显得更有气势,可因太胖,只能把手搭在肚子上,滑稽中透着几缕可笑:“诸位,大半夜到我这道观来,是家里丧了亲人还是房子有邪物作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