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吵了。”
玫瑰撑着身子坐起来,手搭在腹部上,“柳太太,我不方便起身,麻烦你进来坐吧。”
傅沛擦了擦眼泪,委屈得水眼汪汪:“多谢玫瑰姐姐了,只不过……我还是不进去的,省得更加闹人心,让你们一家人起争执,这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冬荷冷嘲热讽:“我呸!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落太太说:“少在这里假惺惺的。玫瑰,等下我再跟你说,现在必须得把这两个扫把星赶出去!傅沛,你们父子俩是要自己走还是被人扫地出门?”
邻居直接过来撵人。
傅沛可不干了,心道:该死的老巫婆,这可是你逼我的!怪就怪你这张嘴太犀利太尖锐,不给人留半点情面。
快被拖出门时,傅沛扒拉着门框扯着嗓子吼:“落荆棘死了,他死在海上了,你听到了没有,宋玫瑰”
玫瑰:“!”
猝不及防,好似有人往她心口狠狠开了一枪,疼得浑身胆颤。
玫瑰捂着肚子,脸色逐渐苍白:“放开她,让她说。”
“玫瑰……”
“你们都不要拦着她。”
傅沛计谋得逞,一脚踹开一个,还特意整理自己的衣着,这掸掸那捋捋:“你们的待客之道真是不咋样,你们从沪上来,一定知道我这身旗袍是专门定制的,贵得很,而且照你们现在入不敷出的情况,压根赔不起。”
玫瑰一个眼神横过去,三分阴鸷七分狠厉:“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什么时候的事?”
傅沛勉强收敛了些:“一个月前。还能从哪里听来的?大家都在传啊。他们的船在厦门沉了,无一人生还,也就你们这里地方偏僻又消息落后。又或者是有人故意不让你知道,免得刺激到了你。”
“你给我闭嘴!丑八怪臭子。”
冬荷气得肚子一直在抽搐,邻居的阿婶忙把她带到隔壁休息,调整自己的情绪。
玫瑰咬着牙齿根:“如果我没记错,你为了避风头早早就南下去了福建,这么千里迢迢赶回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傅沛脸不红气不喘道:“你说得没错。我这一辈子都不打算回来,可荆棘毕竟救过我一命,我不回来报恩说不过去。再者回程途中听到这个消息,一路寝食难安,便想着你们家里没了男人,铁定是需要帮手的,这才……”
玫瑰淡漠一笑:“报恩?柳太太要是早想报恩,就不会等到现在。再说到帮忙那就更不用了,猫哭耗子假慈悲的事,我不是没见过。你这一招在我眼里,简直就是东施效颦惹人笑话。未免伤了面子,柳太太还是自己走吧,不然我家的扫把就该去找它的扫把星了。”
“好你个宋玫瑰,我好心过来送消息你却这么恩将仇报。”
“究竟是谁恩将仇报?你心里跟明镜似的。”
穗穗露出凶狠的兔牙,第一次这么凶神恶煞的吼人:“走!走!走!”
连个小屁孩都这么不待见她,更何况周围的邻居,个个对这父女俩是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落太太下了最后通牒:“先礼后兵,礼我们做到了。”
一灰扑扑的扫把跟无数节树枝刮脸似的把傅沛父女扫出门,又撵又赶,跟丧家之犬似的,让他们颜面尽失。
玫瑰倒在炕头上,肚子好似有无数根针扎在上头,一朝抽出来,疼得连呻吟哀痛的力气都没有,身下一片血红。
穗穗吓坏了:“娘娘娘……”
无数粒汗珠从玫瑰的额头滑落脖子,汗水浸染了整个后背的衣衫:“告、告诉奶奶……”
她要生了。
脸上一片惨白,一阵又一阵的阵痛从身下传来,嫣红的液体只多不少。落太太去找医护,却没想到他们都出去了,说城里突然来了大批患者,急需他们的协助。冬荷知道后想去帮忙,却被邻居死拉硬拽:“你现在这个情况坚决不能去。”
傅沛被晾在外头,看着乱成一锅粥的石屋,冷笑一声:“都听到了吗?她肚子里的双生儿能不能救活,就全看你们的本事了。”
她身后的两个女人惴惴点头。
“让开让开,全都让开。”
不远处冲过来几个人,把傅沛跟她安排来的人挤走,“人命关天,你们不要只在这里看热闹。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傅沛跟其中一人对上了目光,登时如遭晴天霹雳,不可置信。那人似乎也没想到还会在这里见到她,只短暂一撇后便匆匆进了屋。
傅沛:“她、她怎么会在这里,还穿了白大衣,进去做什么……”
傅掌柜一问三不知:“我这就让人去查一查。”
玫瑰疼得没有半点力气,只能感受身下那种垂坠又即将瓜熟蒂落的沉重。眼前闪过一道白影子,她误以为是冬荷:“你不要进来,快、快出去……”
嘴里被人喂了不少米汤,解了渴,逐渐蓄力,白衣女人说:“我叫白露,是虎头城的一名护士,虽然没有给人接过生,却也辅助过不少,你要是信我,现在就请安心听我的,能做到吗?”
玫瑰看人的面目都变得恍惚不清,重影不减,髣髴这人有三头六臂。可和善温婉的声音让她不自觉放松下来:“你说说吧,我该怎么做……”
落太太在边上说:“你现在气血不足力气不够,得先把这些东西吃了。”
玫瑰张口,强迫自己喝完。新一波的阵痛又来了,一次比一次强烈。嘴里咬着布条,浑身的力气跟牛似的,从早使到晚,直至午夜,第一个孩子才落地,紧接着第二个孩子就出来了。
髣髴秤砣落了地,缥缈的幻影之中,她看到了一道紫色的光泽,追过去,昭质的模样逐渐浮现:“恭喜你,得了一对龙凤胎。孩子们都很平安。”
玫瑰说:“你不可能无缘无故召唤我,是不是夫君他真的出了事?”
她不相信傅沛的话,可真的被刺激到了。
昭质摇摇头:“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他所坐的船沉了是事实,打捞上来不少尸体也是事实。可他还活没活着,我无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
“多谢……”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