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坐在灶台最远的一处,指挥若定,第一次看到落荆棘如此手忙脚乱,心里偷笑不已。
落荆棘再次把锅盖盖上,静等粥米稀烂。小姑娘喝粥,不喜欢咀嚼,每次都抱怨米粥不够稀烂丝滑。事情做完,也该找找某个小姑娘秋后算账。
双臂撑在她的两侧,与凤眸平视:“看我狼狈,你很开心?”
对于某人每一次的秋后算账,玫瑰从未惧怕过,甚至心里还有些想笑,更何况还是个没架势没脾气的质问:“想看看一向稳如泰山的落英雄在遇到不擅长的事情时会不会也变得不那么镇定自若慌手慌脚了呢?”
替他整理从后脑勺垂下来的头发,像哄孩子似的亲了下男人的额头:“你不会因为这个就要跟我生气吧?”
声音娇柔轻软,跟被风拂过的柳叶似的,在他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他倒是想假装生气来唬唬她,可她都这样了,他想假装也舍不得假装。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把她揽进怀里好一顿教训。
玫瑰早有心理准备。嘴被堵住:“唔唔唔……”
反正这里四面有墙,要是有人靠近,鞋子摩擦在地板的声音听得很清楚。厨房的浅色灯光清冷幽暗,可因为有了他们的到来而变得不再那么的寂寞孤冷独守空房。
玫瑰被紧实的手臂抱得好紧好紧,感觉自己都快要喘不上气来了。不自觉联想到他即将到来的启程,几不可闻叹了口气,岂止是他舍不得,她也舍不得的呀。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晚虽然没有看到月亮,却有推心置腹的儿女情长,见不到月儿,心里如皎月也是一番安慰。
玫瑰拿了块月饼,正打算跟落荆棘分着吃。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她便假装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喏,我掰不开。”
落荆棘说:“想吃月饼,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玫瑰看他咬了一小口,整个脑袋瞬间压过来。末了,还问她:“味道怎么样?我倒是觉得夫人这个月饼没有想象中的好吃。”
“……”
这话在暗喻什么呢?
他像是变魔术般又拿了个出来,如法炮制,被他揩走不少油水和豆腐,玫瑰总算回过神,眼睛滴溜滴溜打着转儿。
脖子又是一疼,落荆棘连伤口都懒得碰,无奈道:“夫人,好歹给我留点颜面。”这么明目张胆的咬痕,不是竖起的领口根本遮不住。
“夫君……”
玫瑰轻咬下唇,心里装满了一堆的依依不舍,“你说我们两个像不像陆游唐婉这对夫妻,一个不敢留,一个不想走?”
说好的,不论去哪里都会带上她,可世事无常,这世上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会让你不得不做出这样那样的让步。
真是个傻姑娘。
落荆棘把她抱起来,紧紧圈在怀里:“像不并不代表是是。我不是陆游,我也不会让你变成唐婉。这一生既然娶了你,便只有你能陪我白头偕老风雨同舟。”
有时候爱在心里口难开,可有的时候,你必须鼓起勇气把爱展现得淋漓尽致。否则,你必将会后悔一生。
“夫君呐”
“嗯?”
“落英雄”
“嗯。”
“落荆唔唔唔……”
再多的依依不舍都会化作浓烈的情感,成为彼此心中最大的牵挂和惦念。因为你是你,所以我爱你。
一晃眼便到了十二月,玫瑰虽然怀着孩子,可还是没有放下照顾伤患的责任。整个虎头村刚刚经历了烈狱般的考验,一如凤凰涅槃,只会越来越好。
空闲下来,玫瑰便开始跟冬荷缝制衣衫,因为是给肚子里的娃娃穿的,选的布料就格外挑剔了些,还特意在上头纹绣了不少寓意深远的字或图案。
冬荷缝得头酸屁股疼,站起来走了两步,当做放松:“你这个肚子,倒是比别人五个多月的时候大了不少。”
玫瑰还没说话,落太太掀了帘子进屋:“那是当然。玫瑰肚子里怀着的可是双生胎,能不比寻常人的大些吗?”
又问玫瑰:“炕头感觉怎么样,如果不够热,我再去加一些。”
玫瑰的话又被打断,这次是冬荷:“现在想着如何照顾玫瑰啦?要不是她怀着你们落家的孩子,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对她冷眼相对?幸亏莫愁的父母早逝,要不然我一想到我婆婆要是你这副嘴脸,我就忍不住想骂人。”
玫瑰无奈摇摇头,这俩人又开始了。这些日子,她们但凡凑到一起,永远少不了耳边的喧哗。
门帘那里有动静,右下角多了双浅黄色的虎头鞋,软绵绵的小手扯着帘子掀开一角,一双本该精神活泼的眼睛却呆若木鸡。玫瑰下炕,朝他伸出手:“穗穗,你怎么过来啦?”
穗穗盯着玫瑰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辨认玫瑰的身份。忽而咧嘴轻笑:“婆……婆……”
玫瑰心一揪,顾不及自己还怀了孩子,只想给他一个温暖的怀抱。穗穗跟着他们一路跌跌撞撞坎坎坷坷,一连失去了两个爹娘。随着日月更替斗转星移,他也渐渐长大,却出现了不少极其不对劲的端倪。若说是痴傻木呆,倒也不全是。就如他会辨认哪些人会对他好,哪些人会伤害他。一辨一个准。可若说是他聪慧明锐,又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尤其是他这双眼睛。
“穗穗呀,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房间里不要乱跑吗?”落太太从玫瑰手里接过来,口里虽有埋怨,倒是心疼得一直搓他通红的小手,“外公和朝阳呢?他们都不在吗?”
穗穗似乎听不懂,只一个劲的傻笑。
冬荷说:“你问一个话都还不怎么会说的小孩子做什么,直接去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要抱穗穗,被落太太拍掉:“离穗穗和朝阳都远点,省得教坏他们。”
“你这个……”
冬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天旋地转,好似发生了地震。眼睛晕乎乎的,眼前一黑就倒了。
人再清醒来,玫瑰正给她盖被子,笑意盈盈说:“恭喜你呀,以后又多了个跟我一样的身份。”
冬荷感觉浑身疲累,从醒来就一直哈欠连连:“你在说什么……落老巫婆呢?我昏倒了,她是不是趁机欺负了你?”
玫瑰把手轻轻搭在她的肚子上:“为了孩子,有些字还是得忌讳一下的。”
孩子?
说孩子就说孩子,干嘛看着她的肚皮说?难不成自己还怀孕了不成?等等!怀孕?她自己!再三求证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冬荷一跃而起。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