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泡温泉时,两人都听到了细微的响动。追过去,随处可见的枝桠七零八落,不少躁动的怨气在林潇间穿梭。再细看,它们好似被一团符咒困住,叫嚣声也沉落消弭。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琉璃仙戒没有动静,木村也静如一潭死水。那么究竟是谁收集了那么多的怨气?又为何把它们困在这里?难道这背后还隐藏着和一个大阴谋?
为了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他们便决定冒险留下来。
“在这里”
孔知洛在夜色里飘闪出一条长辫的影子,尾部系了朱砂红穗。扇子穿云贯风,火速追赶。明明白日被困得又紧又实,到了晚上符咒失效,作祟的地方开始扩大。
追进一个废弃的火车站,怨气突然就销声匿迹了。冬荷双手放在嘴上,对着空气喊:“孔知洛,你听到我们的声音就吱个声。”
无人回应,也无风声,就连方才扫面而过的风声都仿佛是个错觉。
他们站在月台的对面,中间修了两条又细又长的铁轨,石头铺满地,清辉漫了一地夜色。
这时,车站里的光陡然亮起,一盏紧接着一盏,延伸到路的尽头。又一道光刺进来,鸣笛阵阵,黑乎乎的薄雾随同哐哧哐哧驶过来的火车飘浮上空。
说不出的怪异,挑不出哪里怪异,却又感觉处处透着怪异。
落荆棘凝视前方某个点,目光冷毅:“往后退。”
火车从他们面前席卷而过,髣髴千军万马齐声呼啸。只觉得眼前有无数团黑影飞速掠过,耳朵被里有激烈的轰鸣。再然后,承受不住的冬荷和玫瑰就不省人事。
莫愁急红了眼:“少爷,现在该怎么办?”
落荆棘手一抄,把她背在身上:“离开这里!”
凝视的目光看到月台上多了一道影子,眨眼的功夫又消失不见。可这世上的诡异之地,进来容易,想出去?难上加难。
两人背着妻子绕了几个来回,不仅没有看到任何出口,还鬼使神差回了原地,看样子是鬼打墙。再绕下去也无济于事,倒不如想办法节省体力。
不远处有一间狭窄的亭子,玻璃碎了大半,里头的桌椅斑驳腐烂,墙皮脱落大半,满地碎叶,灰尘呛鼻,勉强只能容纳下一个人。
莫愁观察周围,脑袋突然撞上一硬邦邦的东西:“少爷,那里有个箭头。”
箭头的指示牌上写了几个字:候车厅。
方向在他们的右手边。
莫愁左顾右盼:“少爷,我们还是不要过去了,那里头肯定有古怪?”
落荆棘把玫瑰往上一抛,紧了紧双臂的力道,打头阵:“就是因为有古怪,我们才更要过去。”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的发生是偶然的。既然来了,那就好好讨教一番。
越靠近候车厅,凄慌的叫声更尖锐明晰。在没有手的情况下,莫愁一脚踹门。
一双双惊恐万状的眼睛,验证着他们的猜测。候车厅里关了不少人。都被绑手绑脚,嘴里还堵了块破布,发不出清晰的音节。两人一进去,门就在身后关上,髣髴上了锁,怎么也打不开。
“你们也是被骗进来的?”
被救下的十几个人中,一个脊背微有些佝偻的大叔在问他们。
骗?
莫愁放下冬荷,上前追问因由。
大叔自称姓石,住在这座山后的一小村子,周围这些人也分别是从不同村子骗来的。因为有人跟他们说,这山里有一头野兽,长了猪的脸,狐狸的身体和狗的尾巴,狡猾又凶狠,不少猎户都着了它的道儿。但是一旦能把它抓住,人手一份,能有不少钱呢。
也不知是不是钱的诱惑力太大,几个村子的壮丁决定合起伙来杀了它,因为石大叔懂得一些阿飘粽子的风水门道,特意请他来帮忙。刚上山就撞上了那头野兽,一路追赶,不知怎的闯进了这个废弃的火车站,一阵呼啸的轰鸣声过后,他们救被绑在这里五天了。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落荆棘抱着玫瑰,问后头的石大叔:“是谁告诉你们山里有野兽?”
不论是上次还是这次,从他们进山至今,他们并没有发现任何与野兽有关的踪迹,雁过留痕鸟过留声,更何况是如此一只庞然大物?
石大叔回忆说:“前不久被我们救回来的壮汉,叫什么什么马来着?”
有人说:“不是什么马,叫大忠。留了一小撮长头发,有胡子,救回来的时候呆呆傻傻,嘴里还嘟囔着什么邪祟、该死的是他、求求你放过我吧”
抱住玫瑰的手掌握成拳头,答案显而易见。
大忠故意把假消息带给他们,让他们
落荆棘扫了眼这间看似铜墙铁壁的房间,护住玫瑰的脑袋小心放下,越是牢不可破的密网,越容易找到就可以攻破的破绽。一如当初海上游轮上等房里藏着黑檀木匣盒的地方。
众人目不转睛盯着一言不发的落荆棘飞檐走壁,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是多少男人心中梦寐以求的英雄风姿。刚毅的轮廓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带着凛孑浩瀚的萧萧风骨。
众人正聚精会神之际,有人拍门,力道虚浮无力,凛寒绝尘中直接摔了进来,一同摔进来还有一把扇子,浅墨色的山川湖海沾染了不少血迹。孔知洛倒在地上,辫子上的红穗染满灰尘。
莫愁与人合力把他抱起来,被关了五日的村民面面相觑一眼,脚才刚踏出去,就被一股凶狠的力道弹了回来,叠罗汉似的摔出一地的骨头啪啪声。
莫愁在给孔知洛找伤口的时候,看到他没了的右臂,脸上的表情不知该用何种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孔知洛半昏半迷:“你究竟是谁?不许动他们”
莫愁正在给他包扎,孔知洛瞳孔瞪大陡然坐起,像被什么东西俯了身,满脸阴笑:“还躺着做什么?把他们变成跟你们一样的怪物,不是很好玩吗?”
说完又昏了。
堪堪才分开的十几个村民垂着半张脸,如行尸走肉一般抬起手,手带着肘,肘连带肩,目光呆滞,仿佛被摄走了魂魄,无知无识。十几号人张牙舞爪牙龇目裂,可怖的符纹从他们脖子上裂出来,满口都是猩红的鲜血。
又是阴祟人!
还没动手,就已自损其身。候车厅里的空间本就不大,被这么多人围追堵截,莫愁一手扛着孔知洛,一手背着冬荷,压根顾不上打架,只能不断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