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个字她是用气音哼出来的,血脉偾张的情绪已然怒不可遏。
吊在空中的木村猛地掉下来,膝盖骨先着地,骨头咔嚓声清脆,可他如同感觉不到痛的铁人一般,只冷着笑:“你们当真以为我是单枪匹马来应战的吗?”
这话说得他好像带了千军万马,似要一脚踏平整个延安。
一闪而过的朱砂红衣,乱糟糟的长发随风飘动,脸色惨白,像极了一只刚从坟墓里跑出来的凶尸。
“夫君,你觉不觉得她有些眼熟?”
似曾相识,该是哪里见过的。
落荆棘说了个名字:“翠竹。”
没错,就是她。当初就是她冒认宋婧旖,得以在落家暂且安身。前期的确是真心想跟她做朋友,可却对落荆棘动了心思。在被揭穿身份后逃走,至今下落不明不知所踪,没想到她居然成了阴祟人。
“别来无恙,宋玫瑰。”
阴祟人居然还能说话!吐字清晰,却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玫瑰看着全身布满靛色荆棘裂纹的翠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言语。
落荆棘更绝:“滚!”
玫瑰略微有些沉重的心被他这么轻言重字的双标对待,颇有些无奈,可又有种被紧紧相护的安全感。翠竹的出现,就是为了提醒她,当初是谁揭破她的身份,害得她沦为如今这副模样?
说到底,就是来报仇的。
玫瑰调整好心情,来了个挑拨离间:“你杀了木村,我跟你打一场。”
翠竹立马不上当:“不杀他我照样能跟你打。”
“我在,没这种可能。”
落荆棘话音甫落,捆邪网从天而降,把翠竹罩了个严严实实,多余的空间被挤走,只露出单人的身形和轮廓。还有一身红衣黑发,惨白的脸被幽暗的光一照,越发像令人闻风丧胆的修罗。
翠竹似乎并不着急挣脱这捆邪网,目光痴痴又崇拜的盯着落荆棘,髣髴要把生前没敢看到的加倍看一遍:“这是你亲手所制?”
死过的人,胆子果然大了不少。
落荆棘没理她,合掌一拢,木村就如同上了发条似的直跪到他面前:“你该跪的人不是我!”
踹出去的长腿利落又直接,力道极重。木村接连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来,嘴角上扬:“有本事就折磨死我,可千万千万不要让我有杀你们的机会哦,哈哈哈哈……”
刀刃闪出一道白光,割破木村的手腕,鲜血如注汩汩救流出来。玫瑰握着落荆棘当年送给她的护身匕首,眼瞳渐渐转为浓烈如大海的沉靛色:“既然是折磨,怎么还会有你说话的余地?”
天色渐渐亮了,不少人解了毒,体力正在恢复,因太过好奇忍不住探头往里看,可里头黑漆漆的,连半个影子都看不见。
有些胆子大些的想一探究竟,被莫愁一个巴掌扇了回来:“好了就赶紧走,别在这里碍眼找事。”
光投射在台阶门槛上,莫愁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想要往里看,被神出鬼没的冬荷揪住耳朵往外拽:“就知道你不会安分守己乖乖待着,跟我过来,把剩下的药汤分给他们。”
幸亏冬荷来得及时,再晚一步,他怕是要被吸进这个生死难料的结界里。这个结界是玫瑰设下的,就是为了防备外头人进来。可如今这里头沾染了木村下了咒的血,又把地板灼成一条裂纹纵横的血坑。
在这里头的人,都将陪他一起死:“一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做我的垫背,还真是……不枉此生啊!”
就算她没砍断自己的手腕,木村也会想办法让自己出点血,来个传说中的:画地成圆,祝尔长眠。
玫瑰一针见血戳破他:“真要这么死了,你真甘心?”
攥紧的琉璃仙戒迸射出清湛如深潭的靛光凝色,长发飘逸如雪,被高高束起,素简发簪扎紧。
光泽凝成深圆的蔓荆子罩,沿地炸开,震得整个房间断七残八,黛瓦碎屑哗啦啦往下掉,直接破了木村欲杀了他们的诅咒。可又在短短的时间内叠合,重塑诅咒,邪惑力比刚才的还要穷凶极恶。
也就是说,对手多厉害,它就能有多厉害。
落荆棘紧随其后,双枪里的子弹断了木村的两条腿,可他还是在狂笑不已:“别白费功夫了,你们是离不开这里的。不止你们,还有外头那群人,都要跟着我一起见天照大神。”
“死后见神?”
与诅咒单打独斗的玫瑰凝出一团浩瀚之光,凤眼里的目光沉了沉,“你不配!”
一道石破天惊的光泽状如凤凰的尾翼,与诅咒里头的黑翳毒蛇来了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缠斗。毒蛇受了多重的伤,会翻倍加诸在施咒者身上。而玫瑰拥有琉璃仙戒,再多喷溅出来的毒汁都在靠近她之前被稀释雾化。
咒,破了。
屋,也烂了。
可人,都保住了。
木村被诅咒反噬,骨头像无头的苍蝇般在体内四处乱蹿,光从皮囊看就惊得只想呕吐,更别说需要承受骨头断裂之痛。饶是个不怕死的人,都会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哭嚎撕裂声渐渐消弭,骨头异位的木村居然却还有力气讲话:“是个好、好宝贝”
支架不稳,力气虚浮,说句话都像是被暴揍过后的惨状。
垂着的眼皮凶狠一凛,大声怒吼:“你还在等什么?”
捆邪网裂成碎片,红衣翠竹仿佛刚从乱葬岗走回来,高跟鞋每踏出一步,哒,哒,环绕在鞋尖周围的珠光闪出晶莹剔透的光泽,狠狠踩在人的心口上,令人窒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红衣身影如惊闪的掠影,又似狡猾的泥鳅,别说攻击,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可那双细长的红指甲戾气深浓,手掌翻覆间揿住玫瑰的肩头,狠厉又邪气。
七颗子弹裹挟着强大的气场,仿佛千军万马浪声涛涛,山呼海啸声势震撼。场面之宏观、来势之磅礴,把翠竹逼得不得不缩回对玫瑰的攻击,灯光明明灭灭,一道映入墙壁的阴爪转而挥向他。
“夫君!”
后背撞上粗重的横梁,屋子摇摇欲坠,落荆棘看了眼斑驳的伤痕,短短一瞬就被阴气纠缠,血液染毒,浸入骨髓。
玫瑰慌了心神,手要往额头上移,被落荆棘攥住:“我的身体我清楚,别因这件事打乱我们的计划。”
玫瑰听不进去:“是计划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