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白泽可不管什么哗众不哗众,取宠不取宠,目光澄澄看玫瑰:“刚才我所说的是法语的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二叔只说让我把他的概意说出五种意思,可从未说过不可用其余五种语言来释义。”
玫瑰偷偷给他竖起大拇指。这句法语有卷舌有颤音,初听虽然犹如天数,可细细回味的时候竟有种浪漫的情愫杂糅在里头。
用了四种语言赢得了玫瑰四人的认可,过五关斩六将,只剩落荆棘一人。
孔白泽并不着急,反而主动握住玫瑰的手,笑容里盛满了阳光:“未来媳妇,你给我加加油吧。”
玫瑰:“”
蹲下身与小少年平视,语重心长教导说:“你是不是不看到你二叔吃瘪你就浑身发痒?可你别忘了,你未来的路全都掌握在他的手上。得罪了他,可没你啥好果子吃哦。”
孔白泽的脸有刹那的僵硬,一时得意忘形,忘了还有个后招,难怪他老人家一直风波不动,原是憋着大招呢。
失策呀失策。
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就连飘浮在空气中的尘埃都带着别扭的尴尬。
落荆棘朝玫瑰招手,让她回来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后者拍了拍孔白泽的脑袋瓜子:“尽力就好。”
身正影不斜,文清目光明。为搏今后路,敢与舛途斗。
孔白泽沉息数次,心头一片澄澈明朗。磨砺从来都是一声不响的,而提前的知会根本不存在。
他张了张口,用尽万丈豪情:“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堂正又明朗、毫无含糊应付之嫌,坚定而有力的汉语,吟诵出气势磅礴的正义之态。管他诽我谤我欺我辱我,依然持身正立,傲然挺立于世。
民族之魂,屹立千年不倒。
玫瑰捂着眼眶,竟把双手都沾湿了。
曾几何时,你为附属国,我不曾因强大而欺压于你,反而竭力助你脱离落后贫穷。如今你捡漏了不少好处,自诩高人一等,肆意践踏曾经有恩于你的我,呵呵,将你比作白眼狼还侮辱了狼这等动物。
东方蛟龙,我看到你苏醒的眼睛。
还在等什么呢?这四万万人想要亲眼见证你雄起的英姿!
过了两天,天还没亮玫瑰就被老男人从床上抱了起来,一番洗漱打扮,她咕哝着:“做什么去呀,起那么早?”
上海特有的侬语软音,配着鹅蛋脸的娇憨,有种拐骗人家小孩的错觉。可对于落荆棘这等不能用凡语来形容的人而言,丝毫没有这种不恰当的想法:“陪我见一个人。”
玫瑰正用象牙梳梳头:“见谁呀?”
肩膀落下一双手,微微用力。镜子里倒映的轮廓里,她看到他眼里流淌出来的热切与激动。这种久别又情怯的感觉,在重生后与他重逢时,她就深有体会。
原来,他的沉默并不是在掂量是否要去,而是在无声无息的准备。早就该做的事情,一而再拖了这么久,只因不敢正视。可赵老的死如一记警钟,在沉沉警告着他:不能再重蹈覆辙。
从上海到河北,路线有三。其一是水路,可如今的港口,只有广州唯一一处开放通商口岸,其余沿海城市均无法通商贸易。
第二条便是坐火车。战争再激烈,交通运输的线路是不能破坏的。否则鬼子费尽千辛万苦夺下一片广袤土地,最后却还得斥巨资来修建,得不偿失。只是这条路不能走,沿途停靠的站太多,极其容易被认出来,更不易于逃跑。
只剩下最后一条山路。
只是在他们出发前,积了不知多少层灰尘的电话突然响了。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又把目光移回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的电话,气氛诡异而阴冷。
两人前往的目的地,是他们闭上眼睛都能一笔不差描摹出来的地方落公馆。
十分钟前,绑架者来了电话:“落大英雄,想不想听一听你这三位朋友只剩下一口气的呼救声?”
蔓草被踩得东倒西歪,乌云沉沉,连落叶都带着萧索的气息。时间仿佛倒流回一年前,整个落公馆被大队人马围得水泄不通。有个人带头领他们进去,一方脸男人面前摆了一桌好茶好菜,正准备迎接他们的到来。
方脸男人的脸上堆满笑:“贵客上门,我本当亲自迎接。可又想,这里本就是落老板的地盘,客随主便,我只好斗胆,在此恭候大驾了。”
乍一听,还真是好一派冠冕堂皇的说辞。若非他绑架了冬荷三人,恶人的行径跟他天生的和善脸真搭不上边。
落荆棘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漠:“人呢?”
方脸男人把手背到身后,俨然一副我以我尊的高傲:“落老板这么着急做什么?这桌子菜,也是耗了时间做的。就连这六安瓜片,也是特意为你而开的。”
落荆棘直接打断他:“我的耐心一向很好。”
方脸男人倒是老神在在,仿佛天下的大道理皆在他的手上:“落老板驰骋南方商界这么久,不可能不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吧。有什么话,不能边吃边说吗?”
“张特立!”
“落家的家教就是如此直呼长辈的名讳吗?”
玫瑰清冷一笑,仿佛树梢间的穿林拂叶声:“为人品节高尚、做事光明磊落的人,才配得上长辈这个称呼。而你,一个投递叛国的叛徒,根本配不上这两个字!”
被戳到了痛处,张特立的假笑立即掉到了地上,脸上的青筋暴突,紧接着是隐约可见的怒火。
“哪里来的野丫头!”
扬起一巴掌就要教训玫瑰,被落荆棘揿住往后掰,骨头咔咔大响,接连痛吟出声。下一秒,十几把枪指着他们,黑洞洞的枪口,还真是好一群忠心耿耿的走狗。
落荆棘踹了张特立的膝盖骨一脚,凶狠的猛力掀翻了整张桌子,碗碟饭菜落地有声,满是狼藉。
张特立,与周佑琛周老师是儿时的同窗好友。周老师回国后,不堪忍受国土的屈辱,与他一起成为学生的重要领袖。长征结束后,他提出的各种想法太过异想天开,很快被孤立,他一气之下打算在川康的卓木碉自立门户。被迫取消后,他转而投靠了光头,还把当时的很多私密计划统统告知光头。
被开除党籍后,他出于报复心,加入了各种特务活动,费尽心思围剿周慕来等人。死伤惨重,不得不被光头召回。好好的一个创始人,最后沦为众人的笑柄。
张特立从地上爬起来,左脸新添了一道伤痕:“说我是叛徒,你们肯定不知道,先是周佑琛策反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