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沚城的荷叶长满渡口的时候,全城素白,漓王的王妃去世了。
街道上的行人皆俯首肃穆,目送着送殡队伍经过,街上飘满了纸钱,只见轿撵上漓王怀抱着一位白衣女子,一步一步走向渡口,渡口靠着一只竹筏,竹子还是今年的新竹。漓王将这位王妃放在竹筏上,他握着她的手,满含忧伤。
荷间无风,他听见了自己的呼吸,一声一声,粗重的喘息,他快要窒息了。楚云握着女子的手,仿佛还尚有余温。左右无人敢言语半句,许久,楚云才放手,慢慢将竹筏推开,竹筏顺着水流就漂走了。
三月,他带她回了王府,全府上下以王妃之礼相待。
“姑娘救了他,本王理应报答。”
她喜欢去那片竹林,在竹林里一呆就是一两个时辰。她也常借他的琴来弹,弹着那首完整的曲子,仿佛是在诉说着对他的思念。
“他太忙了,抽不开身来。”
“没关系。”
极寒蚀体,她已病入膏肓,药石枉然,她已经连续几日在床上度过,“若是我死了,把我放在水上,顺着水流,我就能回家了。”
“我答应你。”
“你不要伤心,如此我们才能两不相欠。”
那天清晨,他抱着她说了最后一句话,他说,“对不起……他会来的。”然后看着她在自己的怀里香消玉殒。他遵循她的遗愿,送她回家。那些竹子,是他从竹林砍来的,就当是他陪伴她最后一程。
沚城,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这座城的夏天,除了满渡口的荷叶,还有街道旁树上的蝉鸣,吱啊吱啊地叫上一整天,也吵得人不得安宁。
“月儿。”
楚云从床榻醒来,他梦见竹筏沉了,她很痛苦,想呼救却发不出声。榻旁,红衣一脸戏谑,坐在桌旁,一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的手指玩弄着他的头发,“月儿,是你的王妃。”
“你来何事?”
“听闻王妃去世,特来安慰王爷,你却这样问人家。”红衣故作痛惜姿态,“唉,真是红颜薄命啊……”
楚云看了他一眼,毒解之后,他失了记忆,性情大变,一副轻浮模样。楚云没有理他,起身理了理衣装,然后走到桌旁倒了一杯冷茶,饮完一口就推门而去了。
“看来,这位王妃当真了不得。”夜陌肯定了一番,也跟出去。他不禁八卦起来,“当日你道是报恩,究竟怎样女子才能让王爷倾心,连梦里都唤着人家闺名?”
“你听到了什么?”楚云忽然停下脚步,两人险些撞上。
“你一直唤着月儿,月儿,月儿……”他的眼神微微颤动了一下,他试探地问道:“我以前是不是认识王妃?”却想不起一丝一毫。
楚云回过头来,“你自病愈一直忙着,从未来过沚城,怎会与王妃相识?”说完又转身继续走着,一缕情绪从脸上浮现,又被他极力隐藏了起来,无人察觉。那些过往恐不要提及才好,若是不能隐瞒下去,就是自己他也会不讲情面,后果不堪设想,但愿他永远都不要记起来……
“王爷解释什么,不识便不识。莫非真有什么事瞒着我?”他戏谑起来,仿佛就要看穿楚云的心思。
“你……”楚云眉头一皱,正要说什么,却被身后之人抢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