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席话与他那日特意跑到我跟前承诺“再不同我置气”的意思,藏着八分异曲同工之妙。然就是这么一个意思,换了一件马褂再说出来,效果竟是大相径庭的。
可见,娘亲的套路能助子墨娘亲却不助我,真真无关笨与不笨。
再说那日,我心里满是震惊。
想他这么大个太子殿下,将我这等泼皮式的乡野山姑分析至透至彻后,非但不嫌不弃,反要学怂包伍子墨,对山姑,亦就是本上仙我,犯而不校低头折节。
把妹把到如此不计后果,我若不震上一震,惊上一惊,难免不显得凉薄几分。虽则,我这个仙,做得本就无愧凉薄二字。可谁还没个自相矛盾的时候?
就当那日我且矛且盾了一把,略略费些吹灰之力,尚可坦然对付对付。然眼下,心里这股子难为情,怕是无论如何都坦然不来,对付不来。
且北笙,略略又不同往日。
往日吧,他一贯的喜欢同我骄矜,同我揶揄,我再是不习惯也变习惯了。这就无怪,打我失口喊出那声可令我终生蒙羞的“子墨救我”后,他不同我骄矜揶揄,还主动体贴的与我道歉,我会要疑心这个歉,是不是他专门设下的野猪陷阱?
此乃一。二嘛,自然是面子失了。
就同北笙这张漂亮脸蛋无异,我这面子,已然失到了极致,失到了前无古人。
从前我便讲过,伍小柒上仙失什么都失不得面子。
如今好了,不但失了,且还失在仅有的一朵桃花面前,虽这桃花性质未定,可他也是桃花呀。
我怎么能不介怀?
思来想去,除了哭,撕心裂肺的哭,山崩地裂的哭,肝肠寸断的哭,狼心狗肺的哭,好似再想不出旁的好法子,可来充当这块遮羞的布。
兔子仙拍门进来时,我已哭到神不知鬼不觉的睡着了。
也幸亏来的是她,若换做先前那浅衫小仆,推门一看,天族尊贵的太子殿下正去了鞋袜,半躺他家小柒公主床榻上,且他家小柒公主整好也在那张床榻上躺着,且还是密不透风的躺在太子殿下臂弯里,且他家小柒公主脸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泪珠子。
依着戏本里的套路,再若这小仆于情事上,还未蠢笨到铁树开不出花的地步,他家小柒公主同太子殿下偷尝禁果的这点子私情,总总是跑不了。
那我这面子,真真就成了狗屎。
不臭,也是屎。
兔子仙难得肯在床榻边沿坐着,在我数十日的浅短忆像里,她似乎更钟情立于床头伺候。眼下,为着方便随时弯腰替我掖一掖起开的被角,勉她为难的坐着,我很对不住。
虽我晓得,我睡觉一向是老实的,踢被子这种事,想都不要想。若想了又真有,那定是我还未脚踏实地潜进梦里水乡同周公见上一见。
来来回回她已替我掖了四五次,我实在不忍继续欺骗,便是一声长叹,叹了又叹。
她干干一愣,忽地明白过来,压下头同我小小声道:“小柒,醒了?”
我闷声哼了哼,北笙将我从怀中转送给锦被时,不晓得是不是因了温度有偏差,我猛地醒了。
若非碍于脸面还未全回来,依了我这性子,必不会做出这等不动声色假寐诓人之事来。
也幸亏我做了,方听到些趣事。
兔子仙的声音,我一听就晓得,哪怕被刻意压制着。
宴会已渐进尾声,陌阡的青狐狸正如没头苍蝇般到处在寻北笙。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
北笙稍稍默了默,同是刻意压制着,我离开后,他们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