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厢闷闷的不吭气,后头白鹤也只剩喘息声起声降,倒是前头默默听了一路的小童,忽地回过头来,抿了抿嘴,似是憋了许多话。
我略略点点头,允了。
他紧张的五官一口气松懈下来:“神女当真被野猪和狐狸欺负过?”
我顿了顿,天不遂人意,讲的大抵就是今日的我。
他见我一顿跟着一愣,少顷,默默垂下眼帘,喏喏不安道:“小仙说错话了,请神女宽宥。”
说出口的错话,宽宥等同不了没说,不宽宥倒可显得我小气巴拉。咱凤凰一族的好名声,自是不能因了这么一个小童全打水漂去,便是颔首一笑:“不碍事,不碍事。”
小童信以为真,露出一丝欢颜,前头继续带路,身后白鹤噗嗤一声,我权当有人暗地里不甚放跑一个响屁,回头同是一句:“不碍事,不碍事。”
他诧异得紧,一朵笑脸瞬间凝固成冰,二姐的故弄玄虚就是好,我有种扳回一局的喜悦。
在小径上将我一把截获时,这白鹤少年说的明明就是太子殿下昏迷不醒,故我进殿一见面色如常端坐其间正同二姐相谈甚欢的大活物,脑子瞬间就不好使了。
侧脸觑了一眼与我同抵殿内的少年,少年心虚,被风吹散的眼神略有缥缈,再同我说话,已失五分底气:“这可不能怨我,不过是,不过是奉旨行事。谁,谁叫你这么好骗?”
我哆嗦哆嗦:“嗯,怪我。”
说罢,挥了挥袖子,留下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少年,堪堪朝那二人走去。
“小柒~”与太子殿下唠嗑唠得紧好的二姐忽地一声好热情,起身离座一把将我双手握紧了攥在她白嫩娇贵的掌中央。
我同二姐之间,欢喜冤家多过姐妹情深,现下,她将姐妹情深演得太甚,我就如衣服里藏着许多虱子,浑身痒得难受。
“许久不见,我家小柒再不是当年的小丫头了。”
她似哄她家小五入眠一般,在我手背上轻轻打着拍子,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恨不能挤出几滴白驹过隙归来不再丫头的唏嘘泪,骇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矜持是再也矜持不下去了,颤颤巍巍将手从她拍子底下抽回来,抚了抚袖口,安定安定心神,方云淡风轻提醒道:“二姐,去年我过八万岁生辰,你不是特意回凤凰山送了我一筐蓬莱仙岛的橘子吗?怎会是好久不见?”
二姐嘴角哆哆嗦嗦,身后那位不摆架子只管坐着低头吃茶的太子殿下听罢,忍不住张起脸望过来,整好让我见识到他那一脸的兴致盎然,并不似八卦传闻中说的,榆木疙瘩一块。
我眨了眨眼,收回余光,就似是无意想起的一般,嘀咕着:“说到橘子,我一直想同二姐问问,那橘子可是遭了什么劫,酸得极不像话。我不过是剥了一只给绥风,他竟半月碰不得酒葫芦。你是晓得的,绥风的心眼,可大可小,素日里他一贯是大着的,偏就为了一只橘子,生生记恨到如今。说来,还是怪他心眼小,委实不干二姐的事。”
二姐讪讪,眼神游离似有灵魂出窍之态,我皱起眉,为防她魂不附体,趁势再又追问一句:“二姐,你可也吃了?”
她果如晴天一声雷,双肩一抖,嘴里只呵呵,不说吃了也不说没吃,一脸的不痛快呼之欲出。她不痛快,我就痛快了,便是陪了一个呵呵。
身后的白鹤少年不知何故,轻轻一声吖,我瞪去一眼,他此时不同彼时,紧着勾下头好生将我避开,再屏气凝神走到太子殿下身侧。
不知他弯腰在太子殿下耳畔说了些什么,但见含着半口茶的太子殿下抿了抿嘴,似笑非笑,离嘴角上扬不远处蓦地露出小小梨涡两个,甚是可爱。
瞧得我心里陡然生出几片恍惚,记忆中,好似有人也长了一对这般可爱的梨涡。
谁来着?
我冥思苦想,目光沉积,尽堆了在太子殿下的梨涡上。
他不察我在思绪故人,受我沉甸甸的目光感召,眼睑微微一抬,与我有了小片刻的对视。
我惊了一吓,正要逃离,他快我一步,在我逃离之前,露出如昨夜那般亲昵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