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愕然愕然,将眼前的少年郎一番好打量,面容清丽,身量略略似女子,娇小柔美,若他不这般鲁莽,不这么睁眼瞎,权可安心做一枚比仫崖更赏心悦目的美少年。
爹爹教诲,月有阴晴圆缺,万事莫要强求。
我谨遵父训,几分遗憾几分欣赏,默默施了个术,先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方好同他说道:“少年,你认错人了。”
我记得我在凤凰山猎野猪时,总因章法不得当,不是让野猪跑了就是让陷阱毁了。
绥风摇头叹气在我身后把风凉话说得透骨寒,这种事,我不能夸野猪聪明,只能说你愚笨。
甚是恼人,便是再不猎亦再不提野猪之事。
时过境迁,却又在蓬莱将这窝火的事遭遇上了,二姐果是我天生的五指山。
我心生叹息,眼前的美少年却还在为我从他手里挣脱得太过轻松而双目圆睁的愕然着。
本着怜香惜玉之心,我轻轻一声咳嗽,他双肩动了动,尔后,是眼珠子,再尔后,这身娇体纤的少年郎杀气四溢,怕是要与我动真格的了。
“倒有几分本事。”
咬牙切齿中从腰间抽出一柄明晃晃的剑。
从前我是被野猪气到恼了的那个,今日,身份转换做了一回野猪,不见喜悦在心头泛起。由此可见,我这性子还是同先发制人更为合拍。那多年,不过因了凤凰山无人可殴,才日日守在山头,犯些往狐狸洞灌水使得一窝老小十几口狐狸家破兽逃,铺个放树桩子的拙劣陷阱猎野猪这般小罪小恶。甚是不得体。
今日,他既把我比作样貌丑陋的野猪,那我就打架斗殴一回,若能在这趟蓬莱之行中,点化地痞流氓一个,待我回去以后也可同绥风炫耀一番,想想又兴奋了。
我摩拳擦掌欲欲跃试,念诀唤剑的动作做得无一不妥,然这诀刚念到一半,七星剑也正兀自琢磨要不要现身之际,被劈倒的小童紧好从地里爬起来,张眼一见,战事一触即发,脸色煞白到连衣裳下角沾着两根枯草都顾之不及,只管没头没脑冲过来,挡在我与美少年中间,怯生生望着我怯生生道:“神女莫要冲动,他,他,他乃太子殿下身边的仙童,桀訸。”
我蹙了蹙眉头:“当真?”
“嗯。”
侍童怯怯又是肯定的答了一声。
我大失所望,天时地利人和的打架斗殴,真真是好生难寻。
太子殿下,我吃罪不起,太子殿下身边的仙童嘛,那就更无要去得罪的道理,便是主动鸣金收兵。
小童以是凭一己之力将我劝得悬崖勒马,甚是欣慰,我不忍将他拆穿,他欣慰他的,我思忖我的,各得其乐。
想我长年窝在凤凰山深居简出,耳边却从未缺过那位太子殿下的八卦,算来,我同他也可称得上是听顺了耳的熟人。
譬如,四万岁入上仙籍,六万岁得上神位,是这四海八方九霄云天极为罕见的修仙修神之典范;又譬如,年纪轻轻战功赫赫,这近五万年来虽则都是些小到不足以同当年神魔大战相媲美的战事,却也是战,领头带兵的正是这位太子殿下;再譬如,十万岁还未动红鸾,惹得一众待嫁仙女神女操碎了心。我记得仫崖是这般说的。
既是熟人,那熟人身边的仙童怎么都得是个半熟。
我心里打着趣,眼中献媚之意明朗。阿谀奉承果是一等一的原罪。又略略心虚的笑了笑,道:“原是天子殿下身边的仙童,我乃……”
“我晓得你是谁。”
我这话还未说完,少年又是一声冷哼,脾气大得很,无怪无怪,储君身边当差的畜生,日长月久的狐假虎威着,一时难改陋习,甚是能体会。
想我在凤凰山未成仙之初,不也仗着娘亲的鞭子虎虎生过威吗?
便是住了口,静心等着听他细说到底是如何将我晓得的。
“‘本仙乃凤凰山伍小柒,急着赶往蓬莱仙岛吃我家二姐同了无上神小儿满月宴,瞧鹤友这赶路的气势,似是与本仙存了同一个目的。’这话,还记得吧?”
少年脸上的冷笑就如一道霹雳当空砸在了我的天灵盖上,瑟瑟然道:“你,你,你是那白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