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入港,主帆随之落下,四条长橹插入水中,船尾舵手更是聚精会神,小心翼翼的操纵鸟船避开点点暗礁,驶入港汊之中。
站在船头的郑鸣分明看见,港道两侧的密林之中,每到狭窄转折处,便会不时现出一座炮台,炮口深深,幽幽如目,俯瞰脚下,屏蔽来敌。
又转两个弯角,港湾已到尽头,一条深入水中的木制栈桥与停泊其间的十余条大小帆船,随之映入眼帘之中。
一旦接近,鸟船便寻个空位,笔直驶去,慢慢靠上岸去。
一待停稳,跳板便即伸出,曾一叶赶忙肃立船头,礼请郑鸣登岸。
郑鸣见状,忽而想起那位姐老大,心中不由腹诽一句:如此看来,这官兵毕竟要比海寇懂得礼数。
弃船登岸,郑鸣本要步行,却不知曾一叶何时叫来一架竹制滑竿,口中更是自责连连,“钦差上使恕罪,小岛僻陋,不曾备得绿尼大轿,尚请上使将就一程。”
“但有诚心便好,本钦差此来,但求实心用事,无意讲究排场,曾千户不必自责。”
郑鸣安慰几句,本要推辞了滑竿自己不行,却又耐不住曾一叶一再苦求,郑鸣只得上了滑竿,任由四名身着戎衣的兵士抬起,但这般高高在上,郑鸣实在有些不太适应。
一路深入海岛腹地,可见地势高低起伏,山峦丘陵之间,又有零零散散的山谷平地,行到一处颇高的隘口,郑鸣居高而望,顿感绿意满眼,碧波俯拾,更有层层梯田开在低缓山坡上,但有犄角旮旯大小的平整地面,便有稻谷菜蔬生长,即便在这个荒僻小岛上,华夏民族勤劳聪慧与善加利用万物的天性,依旧暴露无遗。
除此之外,便是三三两两的木屋,或依山而建,或邻水而处,看似纷乱无序,实则错落参差,各有聚落。
屋舍一旁,更有鸭舍猪圈,叽叽呱呱,响成一片,又或鱼塘藕池,袅袅荡荡,好不惬意,陡增一抹田园气息。
滑竿被一路抬到一座小山的半山腰处,但见一方整葺平整的空地之间,立有一围条石砌成的四方院墙,虽不规整,却是十分高大,院墙足有五六米高,全部用大块条石垒砌而成,石缝之中更是抹满灰泥,以至整个墙面浑然一体,十分光滑坚固,此处便是安不纳岛千户所了。
只因开门正对上山小径,不等下得滑竿,郑鸣便已看见院落之中,一间极大的堂屋居于正中,另有两座碉楼高起左右,碉楼壁上各有炮孔数十,开门却只有一扇,如此看来,此处竟似一个避难固守的所在。
许是早就得到消息,此时早有四五十名大小军官列在大门两旁,眼巴巴的望着滑竿来处,看见郑鸣现身之时,早有人猛地发一声喊,那些军官们便一起扑啦啦俯身下去,在院门外跪成两行,原本的嘈杂议论声立时落下,再无一人出声。
滑竿落下,郑鸣起身下地,才见他们各穿窄袖戎衣,外面一律罩甲覆身,虽也算是军官一级,衣装却已破旧不堪,有些还有补丁缀上,脚上并未穿靴,反而都穿粗布碎皮制成的无帮革翁,甚至还有几双草鞋,寒酸窘迫,一望便知,想来这岛上生计并不宽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