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费宅生活了十多年后,两个女孩也出落得美丽非常,采萧性格俏皮、强势,看上去绰约多姿,采艾则性格贤淑、温柔,类似小家碧玉。她们在仙女般的小姐身边时,不是那么惹人注目,但若置身于别处,却都是令人惊艳的美女,曾还有来费宅不熟悉的客人,误把她们当作费家小姐的。
费蓉儿不仅善乐艺、工诗词,还专于美食,与她朝夕相处,两姐妹的爱好,也自然与她密不可分。采艾希望能有个伺候未来夫君的技艺,便常与小姐研究美食,小姐不被主人允许入厨,她便乐意代劳,早已练就成好手艺。而采萧想法不同,她觉得有幸侍奉贵家小姐,怎么也要跟着学学才艺,乐艺太难,就学习文字诗词,可又不太努力,好在耳濡目染多了,平时也会写写小诗。
刚刚采萧一句乐观的话,让大家心情转好了些,采艾也过去看她写的东西,这时费珣冷不防进屋来,两姐妹倏地离开书案,站到了一边。
而费蓉儿,早已一扫脸上的不悦,变得若无其事:“哥哥。”
费珣“嗯”了一声,温和地问:“今天,怎么没有抚琴呢?”
费蓉儿的父母离世时,她才四岁,那时费珣已经二十有二,比她大得许多,费珣照顾她长大,一方面关怀备至,但一方面又看管严格,而她总是温婉听话,因此费珣在她面前时也总是很温情。
费蓉儿起身,甜笑地说:“哥哥要听哪支曲子,妹妹马上弹来。”
费珣面露微笑,“不必了!我就是想你了,过来看看。”他还未落座,乍然发现旁边书案上有一张展开的宣纸,上面有几行好像还未干的墨迹,便兀自走过去拾起来看。
采萧、采艾神色顿然紧张。
“君仪卓尔才亦高,魂随仙曲游太霄;李树花白桃花红,笛琴共谱唱春谣。”费珣不紧不慢地念完,评了一句,“诗写得不错。”
费蓉儿本不知诗的内容,听见所念诗句,一下子乱了神,再看采萧脸色惨白,才慌忙说:“妹妹粗陋之作,哥哥见笑了。”
这样一首诗,若说是采萧所作,寻根究底起来未免逾规越矩,所以费蓉儿赶紧揽在名下,就算哥哥究问起来,结果再怎么不好,总要稍好一些。
费珣认得她的字迹,但知她从不说谎,以为只是丫鬟代笔,咂了一下嘴,问:“怎么越看越像一首饱含恋慕的情诗?”
“不是情诗!”费蓉儿立马否认,又吞吞吐吐地说,“只是写的演曲,还有春景……”
费珣发笑,说:“那你解释一下,诗的第一字,‘君’是何意?”
费蓉儿不知如何作答:“君,君……”她平时就不爱撒谎,一时难以找到搪塞的话,眼神更是躲躲闪闪,已经将自己出卖。
“你的心思,哥哥懂的。”费珣早就知晓一些情况,一看有诗如此,更符合他所料,不过他并未表现出生气,反倒笑容极是温和,“十七岁,已经不小了,是该谈婚论嫁了。说到这个君,哥哥可以为你指点一位良君。”
费蓉儿听到婚嫁之词,脸上尽是羞色,她将眼睛垂下,脑子里茫茫乎的。可是转念间,会意哥哥所谓“良君”,脑子里居然浮现出一个人来——张公子,难道是他?近日家中来客唯张公子一人,他刚刚一走,哥哥突然就提及此事,而更在哥哥眼里,称得上良君的人非他不可了!费蓉儿念及此,羞涩之下竟藏有一些小欣喜,她期待地问:“哥哥所指的这位良君,是谁?”
费珣是有备而来,说:“这位良君,可是名副其实的君,他若不称君,大蜀国内无人敢称君。”
费蓉儿听起来费解,她将哥哥话中的君与她期待的相联系,总觉得不对劲,“请哥哥明示。”
“妹妹金枝玉叶,天之姣娥,自该有凤凰之命,高堂邃殿,金屋玉宇,当是你的栖身之处。”费珣望着妹妹,一字一顿地说,“我指的良君,是一国之君。”
“哥哥是希望我嫁给当今皇上?”费蓉儿总算听懂了,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她既是震惊又是失望,心里面乱作一团。
费珣悉心培养妹妹,当初并无私心,但眼见妹妹越长越美,便谋生了送她进宫的想法,希望借此有助于他的大业,当得知张行孜与妹妹会面,临时有了新的想法,哪晓得结果如此,现在又改回了主意。
费珣走近费蓉儿身边,“只要你愿意,我会托人送你进宫,直接面见皇上。以你的天姿,指日即可封妃赐号,平步九天,还有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我不要!”费蓉儿摇头,缓缓地说,“我只想寻个平常人家,简简单单地过日子。”
费珣皱起眉来,他本以为妹妹会因他的话而心动,并且一口答应,或者也会答应考虑,但实际情况,让他有一点意外。他向旁边一挥手,两个丫鬟规矩地走开,合上门出了去。
费珣回首,语重心长地说:“妹妹是知道,徐家几代女子都嫁与皇室,已经成了传统,再以妹妹之姿,不入宫为妃,岂不无天理?也只有将你交待好了,才对得起舅父母之托,我也才心安啊。”
费家,徐家!父母,舅父母!宅中兄妹,他们的关系,到底为何?
费珣提起舅父母,打开了费蓉儿最早的记忆,那时母亲弥留之际,拉着他们兄妹的手,千叮万嘱,犹记得出现最多字眼是“表哥”“表妹”。后来她终于明白,他们都不姓费,她的祖上是青城徐氏,而母亲口中她的表哥,也就是费珣,则是出自前王蜀朝的皇家。父亲带着他们一同逃难时,变更了本姓,并且对外宣称,费珣是他的儿子。
费蓉儿知道的也仅限于此,前尘往事她并不是很关心。她清楚的是,她被费珣一手带大,费珣的照顾无微不至,她也一直将表哥费珣视作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费蓉儿一阵沉思后说道:“徐家女子与皇家联姻,已是前朝的事,且深宫之中并不是我向往的地方。无论荣华,无论地位,父母在九泉之下,一定希望我过得快乐。哥哥为我的事费心,若能依我的心愿,便是最好的了。”
费珣面不改色:“你考虑清楚了?”
费蓉儿点头:“嗯。”
费珣内心失望,脸上却露出笑容,“好吧,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就一切由你吧。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一下,如今你正值最美丽的年华,要好自把握,可不要虚掷了。”
费珣没有强求,话也很温暖,费蓉儿心中感动,笑逐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