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宁波了,此刻还有半小时就到医院……”
这一回,她在电话那头彻底地放声大哭起来。
“孩子进了急救室……”妻连话都说不太清楚:“医生正在组织急救……”
“什么?怎么回事?”
“说是脑膜炎,非常紧急……”
我眼前闪现一阵昏花,脑袋嗡嗡作响。
“……不要急,没事的。”
妻已经没有心情再说什么,电话里不断传出她的啜泣声。
东边的天空积起几团乌云,看样子即刻要下大雨。
我打开靠边信号,接连变更三个车道,打亮双跳灯,将车子停在了应急车道上。同行的车子一边狂按喇叭,一边呼啸而过。
“喂!喂!在吗?”我朝手机吼。
“……在。”
“听着!”我看着远方黑压压的云,说:“我不知道有没有用,但你马上建议医生,看看是否可以转移抢救室?往更东边的方向转移孩子,病房也好、观察室也好……最好能往东边方向换个医院?”
“你……疯了吧?”妻愤怒不已。
我沉默了一会儿。
“拜托了,听我的。”
妻也在那头沉默了两秒钟,最后果断地挂了电话。
我将头搭在方向盘上,犹如跑完马拉松一般,浑身沉重。
高速上的车子一辆接一辆地飞驰而过,似乎所有人都满心希望赶在乌云前抵达目的地。过了许久,一辆黄色的公路维护车呼啸着行至我车前。一名穿反光背心的维护员敲开了我的车窗。
“车子坏了?”
我无力地看他,不知要怎么回答。
“需要拖车吗?”
我摇摇头。
电话铃声响起,我忙不迭接起。
妻说:“已转移了医院。”
“孩子怎样?”
“……比刚才好了许多,不再抽搐了,眼下在急救。”
我长出一口气。
“嘿!”维护员用力叩了叩我的车门。
“怎么回事?”妻在那头问。
“没事,我先挂了……你别担心,我保证孩子会越来越好。”
挂了电话,我下车。
“发生了什么?车子什么毛病?”维护员问。
“一言难尽……冒昧地问一句,您的车子能在高速逆行吗?”
“必要的话,可以。”他皱起眉头打量我。“只能倒着开。”
“请载我逆行回前一个高速出口吧。”我说:“我不能再往前驾驶了。”
“为什么?”
“呃,简单地说,倘若我再开车前进,就也许会要了人命……请将我带回上一个出口,我会坦白讲清楚一切。”
他诧异地盯着我。
“你人走了,车子怎么办?”
“我马上打电话给保险公司,让拖车来处理。”
他回到车子上用喊话器汇报了警情。
逆行的回程上,他不停通过后视镜看我。
“喝酒了?”
“不。”
“吸毒了?”
“不。”
维护员将我送回至最近的高速出口,一辆交警车辆早已在那里等待。我在交警队做了笔录,原本打算如实地交代昨晚至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但一想到没人会相信这些事情时,我便识趣地闭了嘴——我是说,即便有人相信,也无法和我在高速上停车产生什么必然联系。
“我太累了,无法正常驾驶汽车,为了不闹出人命,必须靠边停车。”
我这样对他们解释。
警察面面相觑,他们给我做必要的检查,没发现任何问题。所有人对我心存怀疑,但又找不到任何惩罚的理由。
走出交警大门时,护送我的维护员偷偷问:
“说实话,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停车?”
“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信,”我一边收拾驾照和身份证,一边说:“可换做你,也会那么干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