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小跑回到家,家中窗明几净,和昨天下午所看到的一般整洁。
要不是后脑勺确确实实因为被偷袭而留下了惨不忍睹的鼓包,以及传来隐隐的阵痛,我真愿意相信昨晚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什么乌鳢、月鳢,统统不过是日有所思后的夜有所想。紧接着,隐隐的阵痛又化为一种焦虑和不安。
我亦愿意相信,这种不安也是不切实际的梦魇。
离上班的时间还早,我从冰箱找出鸡蛋煎了,热好面包,抹上沙拉。吃了几口,渴得要命,我朝妻盛放红茶的罐子看了良久,烧开水泡了一壶。吃完早饭,我走进书房稍作休憩,一边喝茶一边翻看案头的书。
然而,不论是李渔,还是麦克尤恩,都不能让我静下心来。
手机躺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好像一只被枪毙了的青蛙。有那么几秒钟,我真怀疑它死了——不论是软件、硬件出了故障,还是欠费停机之类。
总而言之,我不自禁地将心思都放在了那一声不吭的机械青蛙上。
到底该不该把月鳢说的话当一回事呢?
过了一会,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我抓起来问:“你现在在哪里?”
妻:“在高铁上。”
“具体在什么位置?”
“刚过绍兴吧。”
“孩子呢?”
“在跟前呢。”
“下一站是哪里?”
“……宁波站,怎么了?”
我清了清嗓门。
“听着,在宁波站等我,哪里都不要去。我即刻去交警队取车,这就来找你们。”
“……等等,你说什么呢?发生了什么事?你今天不上班么?”
“我马上请个假,你在车站等我,见了面我会解释清楚。”
“可是……”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唐,但务必等我。”
月鳢似乎和我开了一个相当成功的玩笑嘛,一切事情不都在很正常地发生么?如果那两个怪异的家伙真的只是和我开玩笑,那么我真的赶到宁波时要怎么和妻解释呢?如实说“是昨晚做了个梦,梦见有人提醒我再也见不到你和孩子,所以不得已而为之”么?假如是那样,妻一定会骂我“蠢猪”吧?
想到这里,我感觉有些啼笑皆非。
挂了电话后,我拨通单位号码,破天荒地头一次请了假。办公室主任关切地询问是否生了什么病,我回答说并不是身体的事儿。
“遇到了些许麻烦,车子被扣在交警队,得去取来。”
“哦,需要帮忙么?”
“大可不用。”
我乘计程车到了交警大队,做了必要的手续,很顺利地取出了车子。
开车出发时,妻来了电话:
“我到站了,你到哪里了?”
“刚取了车,交了停车费,马上出发。”
“预计多久能到?”
“导航说莫约两个小时。”
“哦。”妻欲言又止。
“……怎么了?”
妻说:“孩子这边,似乎感冒了,脑门突然热了起来……我是否要带去医院看看?”
“哦,有这种事啊?车站应该有医护室,你先找一找,寻求些帮助吧,请让医护帮忙测个体温确认下。我抓紧时间,到了一起去医院。”
“也只好这样。”
驶上高速后,妻打来了电话,只响了两声。
半个多小时后,手机又响了起来,我接通电话,妻在那头颤抖着说话,声音里充满了焦急。
“到哪儿了?还有多久能到?”
“莫约还有一个半小时。”
“恐怕等不得你了。”妻说:“孩子突然体热得厉害,医护建议我们即刻送去医院。”
“什么毛病?”
“他们也说不清,但看样子不容乐观。”
“……再等等吧。”
我挂了电话,脑门沁出了一层汗。
但不到一刻钟,妻就打来了电话。
“不能再等了!”妻的声音里有了哭腔:“孩子昏了过去,还抽搐了起来,车站里帮忙叫了急救车,现在在赶往医院的路上。”
“……什么医院?”
“人民医院。”
“我这就开过去。”
车子驶进宁波市界后,我打电话给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