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称是。
“你这情况不能再开车了,打电话给你亲朋好友来把车子开走,回家以后请好好休息。”
我电话给妻,说明了事由。她说马上呼叫出租车过来。
不一会儿,她拨了回来。
“奇怪得很,所有的出租车都不愿意过来接我,公交车也停了运。”
“哦,不用着急。”我说:“IKA睡了?”
“睡了。”
“慢慢来便是,实在不济,我就待到酒精全散了,自行回来。”
“……一点办法都没有呢。”
崭新的办公室不再能让我待下去。门外早已排起了长队,不断有人探头询问是否能进来,他们都在等待年轻交警处理纠纷,我识趣地起身告别。
八点一刻,天已尽黑了。
雨不再下,空气中弥散着惆怅的雨尘,四处是湿漉漉的一片:湿漉漉的街道,湿漉漉的行人,湿漉漉的红绿灯,湿漉漉的门店……我在交警大队停车场找到车子,从后备箱抽出雨伞,到路边等计程车——车子只能明天再来取,眼下满心想的只是回去再说。
莫约15分钟过去,愣是没有等到一部计程车。诚如妻所说,所有的计程车都不愿接人,道上也没有公交车的影子。
看样子再等也是徒劳。我叹了口气,用微信通知了妻,迈开步子朝家的方向走去。按着地图指示,穿过主城区沿运河一路北上,走上两个半小时即可到家,届时随机应变,过了拥堵封路的区域便可叫上计程车也未可知。
可刚走上十分钟,我便产生了悔意。人行道上,松动的砖块缝隙里盛满了黑漆漆的脏垢,一不留神踩上去,就如同中地雷一般炸起一团污水,毫不留情地泼溅在裤腿上、鞋面上,更有甚者能直接命中下巴;来回匆匆急驶的车子趟着路面的积水而过,即便再有小心翼翼的司机,也难免溅起一片片水花,一辆着急抢绿灯的马自达更是将一大滩水高高溅将过来,根本不容我躲闪,愣是湿了半条裤子。更不消提柳树上随风抖落的硕大的雨水、冷不丁从黑咕隆咚的角落里斜窜而出的黑猫影子、突然从小巷子横冲着呼啸而来的电瓶车……这些情形都足以让雨天独行的人吓一哆嗦。
所幸的是,江南的夏夜足以让人感觉不那么糟糕。小型的游轮和惜时的货船往来穿梭于黢黑的运河水面,荡漾起的波浪晕开岸边灯红酒绿的倒影,不知从哪家酒铺传来咿呀的吴侬小调,被飘摇婆娑的垂柳和穿旗袍的往来靓影筛成一丝丝虚幻的诗意。
事实上,雨后的夜风不再那么潮湿,掠过运河轻拂面庞,只要用心提鼻闻一闻,不难发现里面裹挟着一些幽幽的船木味、陈旧的老巷子味,和甜美的橘类的花香味。
杭州的迷人之处。
路过一条上了年岁的胡同口,我望见一户披麻戴孝的人家在烧死人衣物。他们一边敲打震天响的锣鼓,一边用棍子拨弄火堆。每拨弄一次,火势就会更旺一些,引得火星子一阵乱窜。看起来,他们很希望能将那些衣物烧成彻底的一堆灰,不留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