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田高志约匿名者见面,匿名者推辞再三,经过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总算答应赴约。
这天,天公不作美,下起牛毛细雨。鹤田高志老早坐在咖啡馆里,形式主义点了一杯意大利摩卡,心不在焉观察每一位进出人员,内心已然敏感到,瞧谁,都仿佛有匿名者的影子。
鹤田高志等了将近四十分钟,匿名者迟迟没有出现,索性拨通电话打过去,对方一如既往挂断。他开始烦躁起来,双腿无处安放似的,一会脚尖着地,胡乱画圈;一会脚尖翘起,来回摆动。
望着旋转门进进出出的人群,鹤田高志忽然一声叹息,心中泛起不祥预感,恐怕今天又要面临被放鸽子的境地了。
正当鹤田高志失去耐性,起身准备离开咖啡馆的时候,一条短信传来,上面用日文寥寥写道:鹤田先生,我有急事,需要处理,未能赴约,实属憾事,非常抱歉,下次再约。
匿名者果然再一次爽约,鹤田高志心灰意冷,随手给野泽小姐打了一通电话,讲日本话说,野泽小姐,麻烦您帮我一个忙。
野泽小姐讲日本话问,什么忙?鹤田先生请直言。
鹤田高志说,过几日,我想去一趟东京,麻烦野泽小姐安排伊藤弘树与鹤田见面,拜托了。
野泽小姐在电话那头,一口答应。
鹤田高志挂断手机,正要转身离去,突然注意到不远处靠窗位置,坐着一名黑衣男子,面戴口罩,手肘支撑台面,五指攥着手机,面前放一杯咖啡。
他觉得很奇怪,一个正常来咖啡馆喝咖啡的客人,为何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而且,黑衣男子全程佩戴口罩,点一杯咖啡做什么?难道不是用来喝的,而是别有用心吗?
鹤田高志微微一笑,如果真是掩人耳目之用,那么,这个行为实在太愚蠢了。
黑衣男子变换一个姿势,往靠背一仰,双手交叉抱于胸前。
鹤田高志打了个激灵,脑筋动了动,难道黑衣男子就是匿名者?但他为何躲在角落不肯现身?实在太奇怪了。
这时,鹤田高志又注意到对方正间歇性地窥视自己。不管黑衣男子出于什么目的,反正鹤田高志早已暗下决心,务必亲自上前问个清楚,查个水落石出,否则郁闷不已,难受至极。哪怕对方执意说认错人,也无妨。于是,大步流星往黑衣男子方向走去。
黑衣男子起初仍旧淡定,可鹤田高志方向明确,快步而来,忽然一惊,屁股抬了抬,接着低头调整口罩,迅速起身,钻进旋转门,朝外面疾行。
这一系列举动彻底引起鹤田高志的兴致,他觉得黑衣男子很可疑,就算不是匿名者,也很有可能是个不法分子、歹徒或小偷,因此,一面用手摸摸口袋,确认皮夹子是否还在,一面快马加鞭追赶过去。
雨停了,街道路面一片潮湿。
黑衣男子快步走了一段路,一个踉跄,差点摔跤,回头看一眼,见鹤田高志亦是踉踉跄跄,穷追不舍,索性顾不得路滑,迈开腿奔跑起来。
鹤田高志的心态倒是纯粹,只要黑衣男子奔跑,他就迎头追逐,纵然雨天路滑,皮鞋实在不适合奔跑。
然而,黑衣男子也不是吃素的,虽然跑得并不稳当,但速度摆在那里,不一会儿工夫,就把鹤田高志远远甩在后头。
鹤田高志实在跑不动了,躬身撑住膝盖,大口喘气。谁知黑衣男子也停将下来,回头朝鹤田高志看一眼,随后比划一个中指,从地铁口下去了。
待到鹤田高志跑至地铁口,眼下除了一节又一节通往地下铁犹在天旋地转的楼梯以外,黑衣男子早已不知去向。鹤田高志气得咬牙切齿。
奚溪收到鹤田高志关于黑衣男子这一段情况的汇报,差点笑出眼泪,毕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黑衣男子就是匿名者。尽管鹤田先生一味强调,自己的直觉向来准确,但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因为无论再怎么鲁莽冒失,总不至于蠢到要发短信去质问匿名者,万一真的搞错了,岂不是白费功夫,得不偿失。为此,奚溪惟有安慰鹤田高志,匿名者总有一天会良心发现,主动告知父亲下落。至于那名黑衣男子,估计是被吓坏了,无端端有人追着自己,试问一个正常人能不害怕吗?奚溪说,他当然要跑,而且要快步如飞地跑。鹤田高志无言以对,只好勉强接受。
心理咨询室方面,帮手之事总算尘埃落定,除了艾玥至今没有回复以外,已有三人确定加入志愿者行列,分别是寒哲,白雪,还有被寒哲逼上梁山的樊士琛。但寒哲并不知晓,其中一人居然就是奇葩——白雪。
正式安排日程、分配工作之前,奚溪觉得很有必要请大家吃个午饭,彼此认识一下,以便日后更好相处,于是,在楠城学院附近寻得一家饭店,预定一间小包厢。
聚餐当天,烈日炎炎,从校园一路走到饭店,耳畔皆是蝉鸣靡靡之音。
奚溪无课,一如既往提前抵达约定地点。老板娘好客,问奚溪哪里人。奚溪说是上海人。老板娘笑道,这么巧呀,我家招牌就是上海菜。奚溪笑笑,询问她是哪里人。老板娘说,上海人。奚溪问,上海哪里。老板娘说,昆山,上海后花园,能算半个上海人吗。奚溪笑而不语。老板娘拉着奚溪的手,亲自把她领进包厢。奚溪点好菜,让老板娘预先开好冷气,然后一个人坐于包厢内安静等待。
第二个到达的人是白雪,服务员把她领入包厢。
奚溪起身迎接,招呼道:“嗨,白雪,你来啦?赶紧坐下,吹吹空调,这天气太热了。”
白雪脸颊微红,徒手扇了扇耳朵部位,娇声说道:“就是,感觉比伦敦热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我都快融化了。”
奚溪笑一笑,说道:“英国好像是温带海洋性气候吧?据说除了六月,七月,八月,其余时间,早晚都很冷。”
白雪拿餐巾纸揩了揩额头,说道:“老师讲得一点没错,在英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基本都是大衣和外套,能像H市一样穿短袖连衣裙的日子,绝对不超过三十天。”
奚溪说:“那我也接受不了。”
白雪问道:“老师怕冷?”
奚溪说:“怕冷又怕热。”
白雪笑道:“那倒是,人是血肉之躯,当然既怕冷又怕热的,不过,相比之下,我倒不怕冷,您看我名字就知道了。”
奚溪莞尔一笑,说道:“你是雪,太热会融化的。”
二人同笑。
服务员进来端茶倒水。
白雪问:“就老师一个人?他们呢?还没到吗?”
奚溪说:“刚发来消息,说下课了,马上过来。”
二人又聊了一会,寒哲和樊士琛才匆匆赶到。
寒哲一眼瞧见白雪,心中一颤,然后看了看奚溪,觉得不能意气用事,于是暗暗叹一口气,当即打定主意,佯装不认识,初次见面。
谁知樊士琛跟奚溪打完招呼,就朝白雪大声说道:“这不是白雪同学吗?太巧了。”
白雪应声道:“原来是老樊呀,幸会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