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给他开门,他自顾自推门进来,见季伏微也在此,正要招呼一声,季伏微已经做礼辞去。
赵青棋道:“哎……季伏微今日怎么回事,一眼也不曾看我!”
明若离道:“你来做什么?”
赵青棋抚掌道:“上一次我弄坏了你的指戒,这不又给你打了一个,瞧,是不是跟你从前那个一模一样?”
他从袖带中取出了个小帕子,帕中包着一件闪着银光的东西,笑道:“我可是让人做了整整两个月。”
明若离冷冷道,“我不要。”
突听“当”的一声,他把指戒敲在桌上,“你不要,那我打了给谁?”
“赵眉仁……”
他笑道:“在呢!”
“你知道时嵬回来了吗?”
赵青棋把指戒戴在他手上道:“是吗?”
七年过去,他都几乎忘了那个人的面目,只记得是个眼眸透亮的小姑娘。
“不知你之前的指戒是用了什么材质,这东西我找人用玄铁浸雪水,然后才锻造。”赵青棋道。
明若离推开楼阁的窗子,长长叹了口气,“接下来,我该如何走?”
赵青棋道:“跟我走如何?”
他怔了怔,道:“你说什么?”
见他变了脸色,赵青棋道,“今晚有街会,我问你要不要跟我走去看看?”
他摇头道,“我要去杀一人,也许是很多人。”
赵青棋苦着脸笑了笑,道:“你不是说过,你以后都不做杀手了吗?”
明若离点点头道:“这会是最后一次。”
赵青棋笑道:“你杀鱼敬泊的那日,也是这样说。”
晚风中已隐隐有叶片蔌蔌之声,自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探首窗外,楼下的街市已可看得见一片灯火。
万家合康,他答应过给秦毅给她一个家,终究他是食了言。
赵青棋站在他身边一齐望出,长长呼吸,纵目四顾,只觉得眼前宽广,大地辽阔,“你在想什么?”
明若离问他,“你觉得一个人可以为何而活?”
赵青棋叹道:“我只觉得,得功名,得良人,便算不负此生了。”转头唏嘘叹道:“季伏微这样的人,也许和我这种人是不一样的。”
他扭头问明若离:“未闻觉得呢?”
“为一誓言,燃尽半生光阴守护。”
赵青棋目光闪动,忽又笑道:“誓言总有完成的一天,完成后你要做些什么?”
“可能,完成后我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赵青棋忽然心一紧,拍了拍身边人,微笑道:“那你可是辛苦了!”
“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赵青棋摇头,“其实你本该舒舒服服过你的日子,又何苦如此执着?”
明若离怔了半晌,“什么是舒服的日子?”
“不去杀戮,只做个平常人,难道不好?”
明若离又怔了怔,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愿意做个平常人?”
他笑道:“那以你这样的身手,你还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明若离当窗而立,点了点头说,“是要去准备做一件极难的事。”
赵青棋本不算矮,但也得抬起头,才能看到明若离的脸,明若离小他几岁,入六学第一年,他还和明若离差不多,没过多久他就得略微仰头看他了。
他道:“我前些时候和你说给你牵个媒,你意下如何?”
明若离摇头:“我并没有心仪的姑娘?”
听到这句话,赵青棋的耳朵嗡嗡作响。
挑起那饶有姿色的眉头道:“什么事都要做个准备,你且去做你的大事,我就给你备一个良人,等你愿意回头,自然可以看见那个人。”
明若离说,“只是劳你烦心了。”
赵青棋点点头,道:“对,你可让我烦心极了,故此以后少给我惹些麻烦,不然师兄我非得教训教训你。”
他拍怕明若离的肩膀,衣衫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这些年,他的衣服都是他托人浆洗,就连他衣服上的熏香也是和他一样的香料。
只可惜这个英俊的少年,除了武功,并没有什么是极其敏感的。
满身傲气,也不是常人可以近身。
良渚城多得是油头粉面的贵公子,可这样清冷孤傲的男子,也只有明若离一人了。
他忽然觉得很好笑,这七年他能见到他的次数也是寥寥可数,可他竟然从来不觉他陌生,仿佛无论他多久见他一次,他都觉得这少年正是不久前晚上,和他一起在四门学读书的少年。
他不再观望元幕,却把目光悄悄转向了另一个人,花了十三年跟在元幕身后作小跟班,如今,他又花了七年暗中窥探他的行踪,只想确保他平安无虞。
元幕究竟知道不知道他的心思,他已经不在意,唯独他,赵青棋不愿他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