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路,就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时嵬还是一路风霜一路颠簸回到了良渚,季伏微知她心急,又不忍开口阻拦。
两人来到良渚城外的银樱花田,大雪已经盖住了那九亩花田,正是寒冬,花朵早就凋落,花枝都已被掩埋在大雪之下。
刚来到花田沟渠之上,城外忽刮起了一阵大风,雪花打着卷在天上转,目光可见的诡异,季伏微担心那阵旋风把时嵬刮倒,把她往身边牵,转瞬间,那阵风就险些把他掀翻在地。
幸好时嵬拉了他一把,“风雪太大,斋长就在这里等着,不要和我一起下地。”
狂风扫得季伏微眼睛几乎睁不开,他拉住时嵬的袖子,“等风停了,我们再进入。”
时嵬说不,一人跑进了冰雪覆盖的花田,顶着漫天冰雪,她却并未觉得十分寒冷。
越是向内走,她耳边就总是可以听见秦毅的声音,她想她可能是出现了幻觉,秦毅已死,她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等她拼尽全力想要再往前走,却无奈地发现季伏微没有跟在她身后,银白的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大声道,“哥哥,你在哪里?”
回答她的只有呼啸的寒风。
她哭着,在走过的地上用手刨土,走着,又想要找到一些根本不可能用眼睛可以找到的踪迹。
就这样找了很久很久,她终于晕倒在银樱花田中,躺在大雪之中的她,面色苍白,手指的温度和冷风几乎差不多。
季伏微迷失在仅仅只有九亩的花田中,用尽全力似乎也跟不上时嵬的脚步,明明方才就在他视线中,跟了几步,他揉了揉眼睛,却再也看不见时嵬的背影。
当他找到时嵬之时,她已经不知倒在地上多久,季伏微连忙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为她取暖,把她背在背上带回了马车中。
赶车的季府小厮见公子回来,上前递了汤婆子道,“冻坏公子了吧?”
季伏微没有接,等他把时嵬放在了温暖的马车后,他拿过那个汤婆子放在了时嵬坏里。
“公子,咱们现在回府?”
“嗯,立刻进城。”
季伏微坐在她身边,拿了干净帕子帮她把手掌的泥污擦净,待泥污的掩饰去掉,他才发现这个姑娘竟然直接用手挖了一路的坚实冻土,手指上和手掌上已经伤痕累累。
他叹了口气,把时嵬身上盖的衣服向上提提。
在时嵬没有发现的地方,仅仅只有三丈远的雪地之后,在满眼都是冰雪覆盖的花田中,有一枝小小的银樱花藏在冰雪之中,淡雅的香气也被凝固在寒冷的东风中,它不醒目、不扎眼,也许即使时嵬打他身边经过,也会错过那一朵在冬季中凌寒盛开的银樱花,而它本该开放在春末夏初时节,本喜温热和炙炎。
那朵花只开了短短半刻,在她离他最近的时候拼了命地违背时节为她盛开,哪怕她一眼也没有看见,他也要为她去做这样的事。
在等待了漫长的春夏秋冬,时节变换后,只有他这一朵不曾因春天的离去,夏天的来临而开放,只有他这一朵,在漫天风雪中同节气抗衡。
在独自凌寒绽放之后,这一朵银樱花又悄无声息地凋落了,和冰雪混在一处,叫人看不出他曾经是朵银樱花。
可是,他不后悔,如果一朵花也需要开放的理由,那时嵬便是那个理由。
路上结了冰,马车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季府。
小厮正准备将时嵬抱下车,季伏微赶忙上面制止了,他斜身把时嵬抱着怀里,小小一个人,装在他的衣服里都能包裹干净。
季伏微进了府,不一会儿竹荆就过来禀告说是夫人来了。
在他房内,点了三个笼熏,又叫人放下了帘幕,请的大夫虽然可以帮时嵬把脉,却看不见她的容颜。
季伏微走出时吩咐道,“若是诊治完毕,还请把所有情况都告诉我,不要和父亲还有母亲说起,若是……父亲问起,只说她受了冻伤。”
此时夫人入了季伏微院子的外间,叫人把门去合上,让季伏微靠近她身边坐坐。
母亲问道,“你带回来的那位是?”
“是我的同舍生,就是我曾经和你说过的那位年纪尚小的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