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服了么?”良久,段匀终于开口,看似自言自语,实则在问段锲。
“……”段锲听罢一愣,看了眼那人逆光的背影十分无奈的轻笑出声,“嗯,服了。”
两人没再说话,以至于戚崇匆匆赶来时深觉帐中氛围极其尴尬。
“我去清点了桑城百姓挤出来的物资,大抵只能撑过两日。”戚崇拉段匀进帐中,将两只腰牌还给段匀,“但无论如何,的确是雪中之炭,多谢你了。”
段匀接过腰牌细细抚摸,边轻道边揣怀:“百姓心系家国,大难当头,是义是利,道理他们都懂,与我二人皆是无关。”
戚崇听出段匀字字含沙射影,不由揪心,转头看了眼闭目的段锲,心中无限纠结。
他怎么安慰这两个心思深沉的家伙呢?
他们暗中调查了来龙去脉,费了些功夫才断查真相。
是允诺将一只锦囊递给了那个罗寇的细作,尽管那人尽力去毁了字条,但段匀还是隐约识得了上面的字迹。
“马草覆料,以油倾之,断储焚粮。”
所以这一场声势浩大的火,终究是出自允诺的手。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允诺自己也不甚清楚。
允诺没有立即回府,她将马寄在城口,在角落里发了许久的呆,自阴影中走出的时候只觉得夏风拂面有些干皱。
她离开时未着银甲,只一身普通的士兵缺胯袍,阴阳双刀别再腰际,朴素干练。允诺手带半掌套蹭了蹭面上泪痕,狠狠地拍了脸颊,径直走向段俞府上。
允诺照例翻墙,却险些歪倒在瓦沿上,心道连日奔波,自己的确是很疲累了。这仅是赶了几日路程,若换了段锲等人,怕是何等的力不从心。
她还在下神,忽地被人擒住,猛然摔倒在地。
“什么人胆敢私闯俞王府!?”允诺左颧骨疼地发麻,抬起头便看到这侍卫怒气冲冲地矛尖指人,一副终于有功可请的模样。
允诺没有动作,趴在地上缓了两秒这才挣扎着坐起身来。她一掌打开那人的长矛,自内怀掏了一枚玉佩,示意那人过来瞧瞧。
一只蛟龙盘珠的玉佩,段俞府上众人再熟悉不过。翠龙衔藻,通行玉佩。
这侍卫吓得连连后退,心道自己怎的这般命苦,好容易偷次懒,却被俞王的人给抓个正着。他扑通跪在地上,央求允诺万万不要告发自己有眼无珠、不识大体。
允诺没有发话,绕后略过地上猛磕响头的人,直奔后院而去。
不同于段锲府上极尽简朴风韵的绿园翠竹,俞王府可谓是占地百亩、媲美皇邸。
重檐庑殿金顶,丹壁翠柱,雕有细花;石纹扶臂,均刻铭文;殿梁四角均有四只神兽,栩栩如生,灌有生灵。
允诺来到后院,正值盛夏,满是芙叶碧池染、一点玉亭依枝斜。她绕过未生半点杂草野花的假山,果真在水中亭看到了轻纱后的段俞。
亭内白玉铺地,金漆长座居正;六柱沥粉贴金,皆有蟠卧巨龙,衔珠藻井,气势非凡;梁瓦和玺彩画,亭梁菱纹镂花;实为精致,极尽奢华。
段俞一袭金线绣纹袍,高冠于顶,坐在亭中捻着桌上糕点,桌旁是一只冰雕,侍从缓缓扇着冷风;一侧掀帘子的人高举的手臂止不住地颤抖,满脸通红,额角全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