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往常一样,齐芸起来描摹草药图本,编撰医书。她取来一些晒干的药草,研了墨。写了一会儿,又放下笔,怔怔看向窗外。
小师妹已外出历练半年多了,连书信都没来几封,不知她现在如何。师父那么宝贝她,总该知道些吧?要不去问问师父?
正在她发愣时,一只纯黑的乌鸫轻盈地落在了窗沿上。见她没注意到自己,鸟儿有些不高兴地啄了一下少女的手。
“哎呦!谁……”齐芸回过神来,看向鸟儿,惊喜道:“阿骊!你回来了!”
阿骊伸了伸脚,齐芸会意,把信取下,给了鸟儿一些米和水,那乌鸫只是润了润嗓子,便高傲地盯着齐芸。齐芸把东西收了回去,这才拿出信读起来。
“……”
良久,齐芸放下信,有些不可置信。师妹是认真的?让她去套师父的话?师父那样的人,怎么会上她的当!纪琴若真想知道,直接写信问师父不就好了,干嘛弄的神神秘秘的。她不信邪,又看了一遍。
“……请师姐打听一下师祖收师父为徒时同行的可有别人,务必莫让师父发觉,尽快回复。纪琴。”
还要尽快回复?齐芸觉得头大。但想到若是小师妹知道她失败了、一声不吭还反过来安慰她的样子,齐芸心都要碎了。于是她咬咬牙,下定了决心。在师父练剑回来时,借着问佩兰的药性为由去了师父的院子里。
然而没过多久,齐芸就回来了。小姑娘背靠着门,蹲了下来,悲伤地抱住了自己。
她真的尽力了!师父太冷淡了,问题完全被他绕过去了呜!
齐芸突然很想念二师弟。他那城墙一样厚的脸皮完全可以在师父的面前抵抗一段时间!只可惜,师弟也出去历练了。
她想到师门里只有自己一人孤苦伶仃地写医书,没有人陪她解闷,只有一个冷漠的、整天只知道练剑的师父,不禁悲从中来。凄凄凉凉地给纪琴回了信,去院子里放了阿骊之后,齐芸就回屋往床上一躺,默默地缩了起来。
哼,她才不要别人呢,她自己也能过得很好,才不孤单呢!
——
晏淮此刻正在院子中,回忆着齐芸的话。
“师父,当年师祖是怎么收您为徒的啊?”
沉默。
“弟子……就是好奇,哈哈。”
怎么可能忘记呢?
晏淮祖父是民间草医,颇有几分本事,他父亲却是个游手好闲的,只会挂着祖父的招牌骗人钱财。祖父知道父亲的丑事后气得痰迷心窍,无法言语,不久便辞世了,此后父亲的日子愈发难过。晏淮继承了祖父的衣钵,他父亲就带着他离开老家,四处行医谋生。
如果只是这样,晏淮和他父亲也能勉强度日。
他父亲毕竟对医术一窍不通,又颇为贪财,治死了榆县县令的女儿,被愤怒的县令把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喂了狗。而他也被通缉,四处流浪。
他为了躲避捕快,不敢住旅店也不敢走官道,一路挑着偏僻的小路走,路上还遇到了山匪。钱财被抢光不说,身上也挂了彩。那年的夏天奇热,晏淮身上的伤很快就流了脓,人也发了热。等到青玉门一带,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不久晏淮便失去了意识。醒来后,已是在清林观中,被观主收为弟子了。
至于为什么收他……那老头是这么说的:
“把你放到床上的时候,你突然浑身抽搐,把为师的茶台踢翻了,结果那找不到的铜钱就从茶台缝里掉了出来……不错,不错。看来徒儿很擅长找东西嘛!”
老头总是丢三落四。他占卜用的龟甲,铜钱永远不知道藏在哪里。为这事就收了他,做了二弟子。
那都是百年前的事了。
“师父?”齐芸见师父久久不应,惴惴地叫了声。
晏淮回神。
齐芸作为大弟子,行事颇为稳重,是万万不会问出这样的话的。而她对自己的小师妹却非常疼宠,几乎是有求必应。晏淮心中疑惑,不动声色道:“你师祖救了我,看我有些灵气,顺带就收我为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