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显和荀羽对视了一下。
“诶,那县令是怎么当天就抓住啦?这么神?”
“可不是说老天爷有眼嘛。那失主当晚被窃之时就发现了盗贼,一边派人追上去,一边去报官,告知贼人往哪里跑去了。那衙差是吴晓,你知道吧,县老爷最器重的人了。诶,你知不知道之前那个隔壁村的李三儿偷了人家地里的瓜,人追了几里地,终于追到了。结果这一报官,李三儿就非说是他家地里自己的瓜,准备拿去卖的。啧啧,县老爷还纳闷呢,两个人都说那瓜是自己的。诶,你说,这瓜又没有名字。你喊它它也不答应呐。那县老爷准备将两个人都打上二十个板子,看看招不招。你猜怎么着?”
旁人听的起劲,忙接茬儿:“怎么着啦?”
“那吴晓出来了,就指着李三儿说他是盗贼。那李三儿抵死不认呐,说你凭什么说是我呀!”
“是啊,凭什么呀?”有人附和道。
“嘿,就凭这瓜还这么小,倘若是自己的,决计舍不得这么小就摘下来去卖掉。只有盗贼才不顾惜这些呢。”
众人恍然大悟,连连称赞。
其中一人反应过来,“诶,你倒是把那雷三郎的事儿说完呐!”
“哦哦,说岔了。”说话的人有点不好意思的咳了两声继续,“那吴晓没有先去失主家,盘算着贼人逃跑的方向和时间,直接就从县衙往那盗贼的方向赶。嘿,你别说,还真追上,一下就抓住了这个盗贼。就在咱们乡里最高的山上。回去大老爷就审问呐,这雷三郎先是扛着不肯招认。可哪里抗得过大老爷的板子呀,果然第二天夜里人就招供了,还把埋藏赃物的地方也说了。第三天一大早衙差们就去搜,这不就搜到了嘛。”那人说的唾沫横飞,绘声绘色,就跟亲眼目睹似的。
“听起来,好像真是雷三郎犯的,既被抓住了,赃物也找到了。”不显皱着眉头思索着。
“可是抓捕的地方是在山顶,也就是我们之前遇见过他的地方。”荀羽也若有所思的看着旁边说的正起兴的一堆人。
“我觉得不像是他做的。”旁边一直沉默的二郎开口小声说到:“如果真的是贪财的人,姐姐走的时候给钱就不会不拿了。而且他那书也值钱,他也并没有卖掉。”
荀羽转过头,用赞赏的眼光看向二郎,“继续说。”
“嗯。这两日天气很好,我晚上出房门就能看见星空格外明亮。所以我觉得可能是他又去山顶上观星了。加上他刚把书都学了一遍,肯定等不急想对照着书看看。”
听着二郎的话,不显也惊讶于这个孩子的细心敏感,歪着头瞅着二郎,“这倒是,但是那贼赃又怎么说呢?”
二郎有些踟蹰,“这个,我解释不清,只有去详细询问一番才能知晓。”
“怎么办啊,师傅?”不显苦着脸,扒拉着荀羽的袖子,拖着嗓子道:“那雷三郎招待我们两日,又热情,又周到。如今听闻他遭牢狱之灾,我们不去探个究竟,算不算没良心呐?”
荀羽看着不显赖皮的样子,不禁笑道:“你要看就去看,只是别路上嚷太累了。”
“啊~又要走回去!“不显简直要口吐白沫了。
“这倒不用,我等下问店家,先把马匹寄在这里,租三头驴如何?那山间小路,驴倒是能行”,荀羽取笑着问她。
“不不不,”不显连连摆手,“我宁愿走路。我之前从驴上摔下来,到现在想起来背都还在痛呢!”
因为时辰较晚,三人只能留宿一宿再启程回去。
虽然不记得离开时的路,加之乡间阡陌纵横,但三人还是顺利的找到了三郎家。因为他家并不在南边山脚人家聚集的地方,而是单独坐落在山腰上,所以只需要循着往上走的路即可。
推开最外面的柴门,就见一女子颓然坐在堂屋门口。
“云娘!”不显看着对方凄然的模样,轻唤了一声,见她毫无所动,便待走近了,伸手扶着她的双臂,再轻轻唤了一声。
云娘木然的看着不显,“你们怎么回来了?不是已经走了吗?”
“我们听说了雷大哥的事情,便折回来了。”不显将云娘搀起来,扶着她的手臂进了屋,再扶着她坐下了。
“县令已经定了我们三郎的罪了。”说着,眼泪便不住的往下流。
“那雷大哥认罪了吗?”荀羽在后面关切的问道。
“认了,他被打的浑身每一块儿好肉了。我,我宁愿他早认了,也免得受这个苦。那县令已经认定了是他,吴晓说就算三郎没有认罪,但是县令已经认定是他,还会继续严刑拷打,让他认罪,招认同伙的。”云娘满是眼泪的脸上已经木然了,声音却透着透骨的悲切。
不显看着云娘的模样,也不禁心生酸楚,忙安慰道:“只要还没有结案,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不是雷大哥做的,总会还他一个公道的。“
听到不显的话,云娘木然的眼光瞬间就亮了,闪着泪光,忽的紧握住不显的手,“不是他,肯定不是他,”说话的声音颤抖着,但是十分坚定,“他整日的除了在地里干活就是研究那几颗星星,哪里,哪里有时间跟人合伙谋划着去偷盗。”云娘急促的说着,眼中带着祈求,“我知道你们读书识字,和我们这样的庄稼人不一样,”又将目光看向旁边的荀羽,“公子气度不凡,一定不是普通人,你们一定有办法救我相公的,对不对?”
不显心里也没有底,不敢答话,只好看向师傅。
荀羽低头想了一会儿,抬头望向云娘,“那吴晓是何人?”
“吴晓,对,吴晓,可以去找他!他是三郎的一个远房亲戚,在县衙当差。三郎出事之后,我就四处托人找到了他。三郎现在的情况也是他告诉我的。说来,公子留下的那些钱我也都送给了他。”云娘膝行到了荀羽跟前,磕头拜倒,表情肃然,“请公子帮帮我们。我愿意把田地、屋子,包括三郎的那些书都变卖了答谢公子。我和三郎也愿意自卖为奴为婢,伺候公子和姑娘。”
不显忙上去搀扶,“云娘,你这说的些什么,快起来吧。”
荀羽看了看跟前跪着的人,脚步轻移站到了旁边,不愿受人跪拜,“我们不愿意帮忙也就不会折返回来了。你且站起来。你跪着我站在,没法儿说话。”
“多谢公子。”云娘再一叩头,然后借着不显的力站起身来,用袖子擦干了眼泪。
不显、云娘和郭二郎,都期望地看着低头思索着的荀羽。
“这样,我们先去找你说的吴晓,把具体情况问清楚才好做打算。”荀羽像是打定了主意。
“好。但是这个时辰怕是吴晓还在县衙里头,我昨日是等到太阳下山他才回来的。”
“无妨,我们先去等着也行。途中你再把你知道的细细说给我听,尤其是那个吴晓。”荀羽转头对不显:“你去把书带上两册。”
山路崎岖,云娘本是走惯了的,加上心急,自然走的快。不显拉着二郎,紧盯着脚下,生怕一滑溜,一脚溜到了山底下,自然走的慢些。云娘也不敢催促,只走几步停一停。不显也觉得不好意思,但是就是不敢走快了。就这样,等到了吴晓家,天差不多快黑了。
吴晓家就在县衙旁的斜街尽头,虽然在县衙当着差,可是看着他家的房子,并没有比旁人的要好。认到了地方,四人就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找了一个摊子坐下点了些吃食。毕竟三人一路赶来,还没来得及吃饭,云娘之前因为心生绝望,也有两天没有吃饭了。
不显吃饱了饭,又因为这两天一直奔波,疲累的很,竟睡着了。
不一会儿,荀羽轻唤了一声:“不显,走了。”
不显纹丝未动。
荀羽苦笑了一下,摇摇头,“不显,莲蓉馅的糯米团子来了。”
不显猛的抬头,茫然四顾:“哪儿呢?”
“走了~”
抬眼看去,师傅和云娘已经朝着一人走去了。旁边就还站着二郎等着她。
“额,二郎,赶紧走吧。”不显拉着二郎跟了上去。
云娘脸上赔着笑,走到吴晓跟前,先行了个礼,“吴大人。”
那吴晓虽然是县衙里当差的,但脸上没有差人惯有的倨傲,只带着些疲劳,“你又来啦?走吧,走吧,有事儿进屋说吧。”此时又看见荀羽三人也跟到云娘身后望着他,“这是?”
“哦,这是我家三郎的……”云娘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荀羽他们。
荀羽先行礼:“在下是雷三郎的好友,听闻此事,特意赶过来,也想知道他现在的情形。叨扰阁下了。”
看来人衣着举止不同,像是商人又不带市侩气,像是读书人,可读书人怎么会到这种乡野之地。吴晓思索着还了礼,“那请吧。到寒舍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