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似不显那样一惊一乍,荀羽心里也很惊讶。这是最为著名的两位占星师的著述。测算星辰日月的运行,分四时、定节气、论年月。这类书一般为一国掌天时星历的太史令所有,或者是占星派的门人,不知为何会流落到一农人手上。
看了看旁边脖子都快伸断了的不显,荀羽嘴角带笑的将锦帛递给了她,“你来教他认一下吧。”
雷三郎自知这占星是高官贵人之事,自己一个普通百姓,却妄想也观星,说出来都教人笑话。可是好不容易有人可以教他看书,这个机会实在是不能放过。雷三郎自是眼神真诚的望着两人。
不显喜滋滋的捧过了锦帛,将书凑到眼前。这屋内虽有窗户,但是不是用绢布之类透光的东西糊上的,所以室内还是昏暗了些。不显干脆将坐的席子拖到了将近门口的地方坐了下来。雷三郎也效法坐到了旁边,开始听她认真讲起来。
“岁星赢而东南,不出三月乃生彗,本类星,末类彗,长二丈……”
“诶,什么是赢啊?”不显皱着眉头问到。
“师傅说五星早出为赢。”
“枪、檀、棓、彗异状,其殃一也,为旱、凶、饥、暴疾……”
“诶,什么是枪、檀、棓啊?“
“这是说的形状……“
听着两人的对话,旁边的荀羽和郭二郎都笑了。这到底是谁在教谁啊。
就在这一念一问一答中,日已西斜。吃云娘准备好的饭,雷三郎很认真的再捧起那些书看,仔细地比对着字。
以前只觉得天上繁星极美,现在方知这繁星还可以预示天下大事,实在是了不得。
“好想要这些书啊,不过雷三郎这样珍视宝贝他的书,肯定不会卖给我的。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也开不了这个口哇。”不显独自在院子里溜达,自言自语。
“姐姐。”郭二郎不知什么时候跟在了不显后面,拉了拉不显的衣袖说,“姐姐想要那些书,但是又不能带走的话。我可以背下来,回去后默给姐姐。”
“啊?你可以默下来那些书?那这也太辛苦费力了。我就是好奇那些书而已。”不显忙摆摆手。
“不碍事儿的,我之前跟姐姐说过,我记性很好,读过的东西几乎不会忘记的。这些书我下午在旁边听着已经记下了很多了。等会儿我再认真记一遍就行。”郭二郎很认真地说。
不显也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可以过目不忘,就答应了:“这,那你不要勉强。能记下来就记,记不下来也没关系。”
不显话还没完,郭二郎就跑去和雷三郎并排坐下,捡起书看了起来。
当夜三人又在这里留宿了一晚。由于要赶路,第二日三人卯时便起身,本来想用钱当作留宿两日的感谢,奈何雷三郎夫妇就是不肯接受,只能再三感谢之后告辞了。幸亏不显机智,看这两人实在朴实憨厚,肯定不肯接受,就在离开前悄悄留下了两千钱。
因早已出了永固县的地界,加上路线已经变化,那盛家的人是追不上来了。三人就又可以安心的寄宿逆旅了。
虽然马有两匹,人只有三人。而且走了宽阔的官道,三人还是只能步行。不显只在心里默默的悔恨自己为什么之前没好好学骑马!
“师傅,前面有一个旅店!”不显本已经是筋疲力尽,慢吞吞的走着,但是看见了前面的旅店,硬是提起了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向旅店奔去。
三人到了旅店,时辰尚早,还没有其他客人。店家殷勤的将三人迎了进去,将马拴到了后院。
荀羽点了些餐食,看见旁边的不显已经累趴下了,不禁摇头笑了笑。
喝了口水,恢复了些元气,不显看了看旁边的二郎。
之前二郎随着一起逃命,无暇想他。现在轻松下来,郭二郎的面色反倒更沉重了,应该是想着他父亲的事情。唉,这样的事情劝解是没什么用的,只能尽量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开心起来。不显打定主意,用眼神示意荀羽。荀羽也已经注意到了心情不佳的二郎,自然会意。
“诶,师傅,趁现在饭还没来。我们玩一个游戏,打一个赌怎么样?“
“哦?什么样的赌,赌注是什么?”荀羽很配合的回答。
两人的一唱一和引起了二郎的注意。
“师傅,我一直受教于你,今天我就要像你证明,我已经学有所成了。我的机智聪慧并不下于你。”不显很是洋洋得意,“我们就赌,我能出门外去,在一刻钟之类,诓你出这个门,怎么样?”
“可以。”荀羽利落回答。
“二郎,你当证人。我们就赌师傅那块素白的玉扣。”说完不显就高兴的跑出门口。
可刚一出门口,太阳就晒到了她身上。不显眯着眼睛瞧了瞧明晃晃的太阳,很是难受的样子,“师傅,咱们换一个方向吧。这里太晒了,我本来就不白,再一晒不更黑了吗。要不换你在外面,我想办法让你在一刻钟之类进屋可好?”不显用袖子遮着太阳,央求着。
荀羽不禁低头一笑。这个孩子,确实不笨。算了,随了她。
“可以。”荀羽说着就走了出去。
不显愁苦的脸在在荀羽跨出门的一霎那就变得喜笑颜开。猛的一跳进门,然后拉着弟弟大笑:“师傅,我赢了,你已经出门了。”
二郎随即反应过来,看着高兴得蹦蹦跳跳的不显,也不禁笑了起来,很是佩服的看着不显。
荀羽脸上仍带着笑:“好了,饭上了,吃饭吧。”
“诶,师傅,孔夫子曰:与朋友交,当言而有信。快把玉扣拿来。”说着就摊着手伸到荀羽面前。
荀羽取下玉扣,给到不显。
“弟弟,你看,这玉色泽洁白柔和,毫无瑕疵。如何?”
二郎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好东西,只见那玉扣素白无暇,莹润流光,“好看。”
“那送给你了!”不显不由分说将玉扣塞到了二郎的手里。
二郎哪里敢拿这样贵重的东西,自然是万般推脱。
“你要不拿就是不认我这个姐姐。我总不能让你白叫我姐姐吧。”不显佯装恼怒。
二郎捧着玉扣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只好求助地看向不显一向忌惮的荀羽。
那荀羽微微一笑:“你就拿着吧。你拿着比她自己拿着还要高兴。你不想让你姐姐高兴吗?”
二郎只好小心的揣到自己怀里,又不放心的轻拍怀中放置的位置,生怕弄掉了。
饭终于上了,今天为了庆祝劫后余生,点了不少的菜。三人正埋头吃饭,间隙,不显逗着二郎,给他讲些之前出门遇到的趣事。
这时到了饭点,从外面陆陆续续进来了一些旅客,一时间旅店内热闹了起来。
“唉,听说前面三竹乡的盗窃案破了?”
“是啊,这个县令大人还是了不得的,当天就抓住了人,还把赃物也追回来了,虽然只追回来了一部分。”
“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王县令的地界犯案呐?”
“这个我知道,我跟他是一个乡的,就前面,叫雷三郎。”
“雷三郎?哪个雷三郎?”不显听见了这个熟悉的名字,不由得抬头问询。
“就是前面那个乡的雷三郎啊,没住在县城城中,在半山腰的那个。嘿,我跟你说,那人白日里看着老实的样子,没想到晚上出去偷盗,听说还有同伙嘞。不过同伙还没抓到,县令大人对失主打了保票,肯定替他把失窃的东西全部追回来。”
两人越说越激动,声音大的整个屋子里的人都闭了嘴,听着这桩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