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几天断断续续下了几场大雨,每次雨后总有好多的树叶被打落在泥土里。
我想起以前下大雨的时候,晚杏总是支起又大又宽的雨棚所以她种的杏花每一次都完好无损。
每次想到这里我总是特别难过,而令我更难过的是在忽冷忽热的天气下,栀澜病倒了。
我把全城所有的大夫都请来给栀澜看病,可是他们每一个人都叹息着摇摇头说已经没有办法医治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脉象,栀澜的年龄才只有十七岁,可是她身体的衰竭程度却宛若四十岁的妇人。
栀澜整整昏睡了四天,第五天的时候她终于苏醒过来,在她醒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向我道歉,她说她其实一直隐瞒了我一件事。
我问:什么事?
栀澜说:我曾经说起过在我小的时候家里很穷,我从小就体弱多病幸好我的爹娘一直很疼爱我,大夫一定已经告诉过你了吧,我身体的状况根本不符合我的年龄。
所以我在很小的时候才一直被捧在掌心,他们怕我的病情恶化就什么事情都由着我,可是我的身体还是一天天衰竭下去,我十岁的时候脉象就已经和三十岁的成年人无异,所有的大夫都说这种怪病闻所未闻。
到了我十六岁的时候父亲已经不在意我的死活他的眼里只有赌和酒。
我本来以为我最多只剩五年的寿命,所以父亲用我去抵债的时候,我只当是用这五年来报答他们养育我的十六年,又或许用不了五年我就会死去。
我出嫁那天母亲把眼睛都哭红了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难过,如果她真的心疼我就不会看着我嫁给一个既不爱我又不怜惜我的人而不管我。
我想起每次父亲喝醉酒摔东西的时候母亲都会抱着我说,澜儿,我只有你了。
然后她的眼泪成串成串的滚落在我脖颈里,又冰又凉,我想她的心大概也像这样凉透了。
从小学堂的夫子就教我们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人父母可以为自己的孩子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我以前一直对这句话深信不疑。我在心里暗暗发誓长大以后一定要让我的父母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直到他们要用我去抵债我才发现这个想法多么可笑,而母亲还拉着我的手说,澜儿,你不要怪我们更不要恨你父亲,他也是不得已。
我怎么能不恨,我还未出阁就已经失贞,我的父亲不但不阻止还主动把我送给别人,他在那个人面前那么卑微和谄媚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个豪迈的父亲。
那个人离开后我浑身淤青地躺在床上哭,父亲躬着身子说,孩子,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用,可是我也没有办法。
我望向父亲,他的身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佝偻不堪,而在我小时候父亲经常背着我到处去玩,我贴着父亲的外衣觉得他的背是那么宽厚。
我用力抹了一把脸然后对父亲说,我会嫁过去,你还清欠别人的债,我还清欠你的债,我不再是你的女儿了。
我说完只感觉到心里一片冰凉,而我的父亲流下了眼泪。我第一次看见父亲流泪,也是最后一次。
我出嫁那天,父亲没有来送我。
我坐在铜镜前梳妆,连我身上的吉服都只能穿粉红色,我只不过是别人的妾室,我看着镜子里浓妆艳抹的自己,觉得这张脸是那么陌生,我对着镜子笑了笑,镜子里的人看起来一脸的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