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嵇攻玉带着冯道到市集上,马的市价是绢帛三十五匹,实在是太贵了,把他们俩人卖了都不够。嵇攻玉头疼地想一路骑驴入长安,单驴救主是不是不够英雄?
这世间怎么没有日行万里的毛驴呢?
然后转去琴行,冯道不愧他名字里“能说会道”的道,压价压得老板哑口无言,给嵇攻玉买了一把琵琶。
有一个小弟的感觉似乎还不错。
她本不打算再买什么,路过书坊的时候,却情不自禁地驻足,买了一本新印刷的春秋。她想了想,问冯道:“像这样的……书还有哪些?”
冯道倒是没想过嵇攻玉会是一个喜欢看书的人,不过他还是挑了几本放进自己的书帙里。
两人站在廊下,小雨斜斜地飘洒,往来行人四处乱跑躲雨,却听东街传来行人被马蹄踩翻的惨叫声。一列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分开人群,领头的人不耐烦地冲平民喊:“去去去!挡路者当街杖毙!”
他们人人身着丧服,抬着棺椁和装有随葬品的箱子,却无一丝悲伤之态。
路人窃窃私语:“东平王真是气派,给一个庶出的女儿随葬的金银珠玉都装了好几个箱子。”
冯道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小声道:“这么重的箱子,那几个脚夫身轻如燕。”
嵇攻玉意外道:“你还看出了什么?”
冯道说:“箱子里的是兵器,送葬的队伍都是精兵,朱温可不是去给自己的女儿收殓的,他是去杀人的。”
不久,一件事震惊中原,
嵇攻玉不禁对他刮目相看:“你倒是颇有见地。”
也不知朱温对他的儿女究竟是什么感情,说是爱,他又逼朱婉儿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说是不爱,他又拉着这么多人却给她陪葬。
走了两三天,又是十五月圆之时,上月她写信给李昪,告知她将回长安,倘若他有心,一定也会效仿她写信,借梦境传达给她长安城的情形。
亥时过后,梦乡酣甜。她没有失望,李昪身处光线幽暗的藏书阁,字体优美流畅而兼具风骨:陛下终日昏昏沉沉,不理政事,中尉刘季述多次僭越,意图不轨。
刘季述?又是熟人一个,他和杨复恭一样,有拥立之功。文德元年三月六日,唐僖宗遗诏册立寿王李晔为皇太弟,左军中尉刘季述,率领禁兵迎李晔入少阳院。
才摆脱了嚣张跋扈的藩王,唐帝又要同他的老敌人宦官开始纠缠了。
李昪还在写,但嵇攻玉已经被鸦九剑的鸣叫声拽出了梦境。
她醒了,继续装睡,鸣叫声从强到弱,最后安静下来。
她将头缓缓埋到被子下,闷闷地说了句:“你来了。”
李存勖是怎么找着的?他手底上不是还有很多事急着去晋阳处理吗?
李存勖立在她床头,声音听不出喜怒:“你现在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吗?我还没当汉武帝,你就要做李夫人了?”
嵇攻玉道:“我哪怕只是看到你的衣角,就会情不自禁想跟你走……我还是不要看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