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俨笑:“还有呢?”
“英勇盖世,骁勇善战。”
李子俨笑意更深:“还有呢?”
“雄兵十万,战将如云,占据一方,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得像晋王的河东那么大。”
“答非所问。”李子俨道。
攻玉笑道:“阁下问我师父,问我剑法,还不许我猜猜阁下的身份吗?”
李子俨的嬉笑神色荡然无存,他猛地一掼,和攻玉一同从马背上翻落下来,两人相拥着在草地上翻滚,攻玉能觉察到对方的手臂,胳膊,臂膀都在有意替自己挡住地上的石子枯枝,二人速度渐慢,他又捏着攻玉的肩将二人的姿势互换。
攻玉于是伏在了李子俨的胸前,她的手堪堪摸住袖中的匕首,却不料肝胆一震。李子俨给自己挡石子枯枝的时候,倒也不忘给她的背后施了一掌。
这一掌气力十足,攻玉瞧着对方冷如霜雪的双眸,梗着脖子道:“阁下能否稍微躲远点,不然我的血可能会污了您的衣裳。”
对方果然松开她肩上的手,有些决绝地把他拂在一旁。
攻玉喉头一甜,不由吐出一口鲜血,血如落英,洒在青翠的草尖上。
她忍着咳嗽,哑声问:“素闻晋王李克用手底下有十三太保,除却已故的十一太保史敬思、十二太保康君立、十三太保李存孝,便只有十位,敢问阁下是哪位太保的手下?”
李子俨——化名李子俨的晋王属下轻蔑一笑:“嵇姑娘,不,你本不姓嵇,你姓杨,吴地人氏,八岁落长安,九岁入宫中,内供奉张承业是你的师父。”
嵇攻玉心底一震,只听他继续说:“你的主子是谁?朱友文还是朱友珪?”
朱友文乃东平王朱温的养子,朱友珪则是朱温的次子,二人都颇受器重。
攻玉脱口而出:“住口。朱温他忝为人臣,对大唐没有尺寸功劳,却妄图窃取神器,谋夺江山,你既然知道我是王室旧臣,便知道我断断不会投靠朱温狗贼,更别说他的儿子。”
李子俨双手为枕,仰躺着看悠悠白云,闻言他极愉悦地笑了:“极好极好,不论真假,听到骂朱温的话总是有趣的。”
“昔年内供奉张承业奉圣人和宰相之命,在帝京广搜少年,充实亲军,表面上看他只是寻了一些体格健壮,颇有天赋的孩童,但是其实他们大部分人都是江湖上颇有名望的门派之后,黄巢之乱乱的不仅是庙堂,乱的也是江湖。白羽盟四分五裂,北方大部分人投靠了朱温,残害同门,白羽盟其余人因为这突发的变故,退居江东。”
“别人或许分辨不出,可我看出来了,那风月剑冯廷谔的剑法和你分明出于同宗。”
对面的少女眼眶红了一圈,听着她死灰一般的语调:“阁下什么都知道,还要如此羞辱我。”
她立马掏出袖中匕首,狠狠向李子俨的胸前刺去,李子俨侧身一躲,匕首便浅浅插进了土里,她气力实在不济,趴在地上又是咳出一大团血:“白羽盟虽为江湖中人,不为臣,不入仕,却秉持着古训,忠君爱国,至死不渝,那些人背信弃义,叛出师门,投靠朱温,为了权名,戕害同门,其中……就包括我母亲拂云门门主,我同朱家有血海深仇,我怎么会……”
“魏博若是就此倚重朱温,汴州便如虎添翼,大唐江山岌岌可危,故而我与石敬瑭才选择了反叛这条路。至于风月剑,他和我剑法确实是同宗同派,因为风月剑就是当年的叛徒。”
李子俨心中暗忖,她前面说的确然和自己所知晓的一丝不差,后面的事却又不知是不是信口胡诌的了。
嵇攻玉道:“今日戳破阁下的身份,绝不是想以此要挟什么。只是,若得河东庇佑,大事可期。”
嵇攻玉继续说:“阁下还不信我吗?”
李子俨道:“你方才想杀我,你真的可信吗?”
他又自问自答:“是了,你和朱温有大仇,所以你觉得我在羞辱你,你想杀我,我才能相信你。”
他吹了一声口哨,唤来青骢马,上马之前忽而转身,掏出手帕细细地替嵇攻玉擦拭嘴角的血迹。
少女的脸色极其苍白,睫毛不住地跳动着,倒是有些楚楚可怜:“阁下若肯信我,还请告知您的姓名。”
“现在轮到你问我的名字了?”他先是含笑,而后深吸一口气道,“我是李存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