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白马金羁的石敬瑭护送着红衣红妆的朱温长女朱婉儿回到了魏州,准新郎罗廷规却未见一丝欢颜,昨夜的刺客来势汹汹,若不是朱二公子朱友珪派出的剑客冯廷谔及时救护,后果不敢设想。
魏博之大,六州五十三县,却又何其***仄地让他喘不过气。
究竟有多少人每天都在想,节度使什么时候会死,罗家什么时候会倒,魏博什么时候会换了一番天地。
更令他恐惧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东平王似乎比他还洞晓魏博的局势,不仅提点他们父子有人在谋反,还提前安插了冯廷谔这般的高手。
他身边似乎只有两种人,杀手和眼线。
春日融融,他却打了一个寒战。
远处的情景更是使他莫名烦躁,李公佺那生得极其俊逸的侄子骑着骏马,打从林花间走过,嘴角勾着笑,俯身递给马下的嵇攻玉一枝明媚动人的海棠花。
嵇攻玉似乎并不领情,手起剑落,李子俨手上便只剩一枚秃枝,嵇攻玉转身上马,猛夹马腹,白马在芳草萋萋中奔驰,李子俨也不恼,扔了手上的秃枝,追上嵇攻玉的马。
“这西营的小伙子爱上东营的姑娘,可真稀奇啊。”孙仲饶有兴致地评论道。
这话使得罗廷规心神大乱,他不日就要成为东平王的东床快婿了,不该老挂念着这么个小小的牙兵,魏博牙兵人员复杂,女兵也不是没有,但是还有比她更厚颜无耻的吗?那么大胆地闯进他的卧房,毫不避讳地搂着他,不通风雅,不知礼仪,但也没有比她更明烈的女子了,孤勇而执着。
海棠花开,有如晓天明霞。
嵇攻玉放下手里的缰绳,任马儿在草地上悠悠走着。她对身侧的李子俨道:“李将军有什么事要传给石敬瑭的吗?”
李子俨轻笑:“你倒聪明。”
“你昨夜闹了那么一出,如今牙军里人人自危,让阁下伪装成一个纨绔登徒子来找我传信,的确是个好主意。”
“节度使府邸防守外松内紧,易闯却不易近节度使的身,叔父需要一份布防图,调度,人数,须得尽量清晰。”
“这并不容易。”
“要快。”
嵇攻玉顿住:“如此着急,何时行动?”
“自然是罗公子大婚的时候。”
李子俨又道:“其实那些虾兵蟹将我并不在乎,整个节度使府入得了在下眼的,不过就两个而已。”
“那个伤了你的人?”
李子俨点头:“若我猜得不错,他是风月剑的传人冯廷谔,想不到小小的节度使府,居然盘龙卧虎。”
“还有一个呢?”
“你。”李子俨垂眸凝望着她的脸。“你的剑法很是奇崛,何名?敢问你师父的尊姓大名?”
攻玉道:“我师父不过是长安城一个寂寂无名的游侠罢了。至于我的剑法嘛,就叫削削乐。”
李子俨眼神微冷,纵身飞到嵇攻玉的马上,双手箍住嵇攻玉的腰。
嵇攻玉被他铁钳一般的手臂环抱着,与其说是抱,不如说是钳制。她感到有一丝喘不过气,咬着牙道:“装纨绔,倒是如假包换。”
李子俨朗声道:“你喜欢的男子是什么模样的?”
“名门望族,簪缨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