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荞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不禁奇怪。照理来说小佩今天上街买胭脂,这个时候应该回来了才对。
莫荞看着地上已经转了好几个圈了,长清自从晚饭之后就像个陀螺一样在屋子里转圈,都快把她转晕了。
窗外时不时响起闷闷的雷声,让人心里有些不舒服。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长清住的柴房离大堂远,照理来说应该吵不到这里才是。
莫荞感觉到长清的右眼跳了跳,心头涌上一股焦虑。大堂的骚乱愈发严重,加之小佩迟迟未归,两股不安笼罩心头,长清终于按捺不住,偷偷地跑去了大堂。
惊雷过后,天闷闷地下起了雨。万点雨丝落下,来得又快又急。
一进大堂长清就傻了眼,一群人将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秋姐假哭的尖锐声音传进耳朵里,玉春楼门口躺着一具被被子包裹着的身体,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被子外面。
后边手里拿着瓜子的人拿手肘捅了捅站在一边的人,问道:“哎,怎么回事啊?”
旁边那个人接过瓜子,小声道:“听说李家少爷本来今晚点了别的丫头,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又看上了这个小丫头,直接当着秋姐面儿带回李家了。”
竖起耳朵听的人不在少数。站在另一侧的人问:“然后呢?”
有个人替着说下去了,“听说那小丫头死活不乐意呢,你也知道这李家少爷,啧,那嗜好。现在会多半是玩死咯。”
“哎,你说他这样他爹知道吗?真不怕遭天谴啊,那小丫头也是可怜内。我记得她好像就是个送东西的吧?上次我问秋姐,说明年才能接客呢。”
“谁说不是呢,名字好像叫什么,什么佩来着。”
“姓许吧?我记得这小丫头是我家隔壁那许老汉家养不起了给买过来的。”
长清瞪大了双眼,揪住刚刚讲话那人的领子,“你说她叫什么?”
那人被他通红的双眼吓了一跳,磕磕碰碰道:“应,应该叫,许佩。”
许佩是小佩进玉春楼之前的名字。长清猛地松开他的衣领,红着眼用力挤开人群。
“小佩!”
果不其然,李申正揣着手站在玉春楼门口,旁边的家仆撑着油纸伞给他挡雨。
李申一身黑衣,与莫荞想象中那种中年油腻大叔完全不一样。
反而,他长得俊俏异常。上挑着的丹凤眼眼尾还拖着一颗小痣,一双薄唇紧紧地抿着,给人感觉有些阴沉而病态。
老鸨跪在尸体旁,见长清来了,那张虚假伤心的脸被嫌恶取代,她恶狠狠道:“你来干什么?!还不滚回去!”
而长清早在看清那被子里的尸体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呆在他身体里的莫荞不禁捂住了眼,不敢看面前的一切。
被子掩的并不严实,小佩的上半身基本都暴露在空气中。
少女的脸惨白而痛苦,那双被莫荞感慨像小鹿般的双眼暗淡下去,毫无焦距地盯着前方。
长清眼前一黑,跪在了地上,心口像被千万把钝刀凌迟般闷闷生疼。
他张口,轻轻地想对小佩说些什么,眼泪却先掉下来了。
雨水混着泪水落在唇边,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替小佩盖好被子,但他的手一直打滑,怎么盖也盖不住。
“小佩…不是说好…今晚回来,我捏泥人给你看吗?你怎么…你怎么在外面就睡了呀?”
明明两年前,他还信誓旦旦地和沈莹保证,要护小佩周全,现在,现在小佩却像个破布娃娃般躺在这,他的承诺究竟算什么?
眼前被模糊,他俯下身抱住小佩,想给少女最后一丝温暖。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双手发抖着从胸口的布兜里掏出那对被布包裹着的首饰。
那是一对红玉耳环,莹莹地泛着红光。他颤颤巍巍地为小佩带好一只,但放在手里的另一只却被人狠狠抢走。
“还给我!”
“你伤心了?”
李申蹲下身掐着长清的下巴,另外一只手抓着那只红玉耳坠,他嗤笑着与长清对视。
“我以前早就说过,你若敢反抗我,我就把你身边最珍视的东西,一样一样拿走。两年了,这两年来我怎么找你你都有理由,怎么她一出事你就有空了呢。”他凑在长清耳边轻声道:“哥哥,你怎么就学不会听话呢?”
莫荞听到这时忍不住瞪大了眼,哥哥?!她这才想通刚刚看李申时为什么会感觉莫名熟悉,为什么长清从不说自己叫什么。原来……这也太狗血了吧。
李申继续耳语道:“以前娘就说爹在外面养了个野女人,我还不知道呢。想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吗?没错,是被我娘找人亲手杀的。我那个没用的爹,被我娘赶走之后连自己的妻子儿女都养不起,还把你卖到这儿。”
“滚!”长清挥拳想要打烂他的脸,却被李申牢牢地抓在手里,那人笑的阴险,恶毒道:“看来你还真的像小桃说的一样,很喜欢这个小丫头,喜欢到我把她弄死了你就这么伤心啊?”
他假惺惺道:“可是我也没办法,她就是死了,谁让她那么不经玩?”
“她还这么小,你怎么下得去手?!你还是人吗?!”
“谁说是我下的手啊?”李申笑得纯良,“是家里的马夫哦。我只不过给他们准备了个房间而已。”
长清气急攻心,胸口一痛喉头涌上腥甜,血抑制不住地从嘴里流出。
莫荞与他共处一体,那神奇的特异功能此时又上了线,她感觉心中被愤怒、不甘、痛苦三种感觉充斥着。
“哥哥,你别生气啊。”李申笑着用袖子帮他擦去嘴上的血,“你生气了,痛苦地死了,那我到时候和死人睡觉多没意思啊?”
长清再也忍受不住,他一巴掌将李申的脸扇向一边,下手太重,自己的手都还在微微发痛。
“我杀了你!”
他骑在李申身上,双手紧紧地掐着李申的脖子,几个人李家家仆上来拉他。李申被他掐的满脸通红,长清心中怒火愈盛,但又无法真的下死手。
雨水将两个人都彻底打湿,长清胸膛猛烈的上下起伏着,双眼通红地看着他,眼泪混着雨水不断地滑落。
长清痛苦地大吼,他无力地松开双手。手下的李申喘着气,突然盯着他笑了。
“哥哥,呼,你果然还是太心软。”
莫荞看着李申嘴角那抹莫名其妙的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长清后颈一疼,随即昏死过去。
而莫荞则在长清昏死前,意识像被抽离般坠入了死寂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