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三百六十八 生有原罪(2 / 2)樊钰生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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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姑拂了拂衣袖,享受了片刻清风,道:“凡玉菟怎么会埋在这凡家祖坟呢?公主墓才是她的栖身之所。你在这儿哭了半晌,却只哭了一套衣裳。”

元晴瞪眼大惊:“不是埋在这?”

蕊姑点头:“所以我说,你一辈子都不了解你姐姐。不管是生是死,她都不会让那孩子归了凡家。”

元晴叹气:“罢了,人言说灵魂通感应,祭奠她不拘在哪儿。”

她又猛的伸长了颈子抬头:“蕊姑,您告诉我,这孩子为什么到死都不肯认我,还是因为坠楼之事吗?”

蕊姑将眼前一切尽揽,绿草摇曳在她眼中,“非也。那孩子聪明,早已认出了你等。在她看来,无论是白弘、白芙,亦或是你白月,都是沆瀣一气,都同一副嘴脸,一副德性。所以,也没有必要再继续探究,或者再重新认谁做娘了。到底她和白芙处的久些,也是白芙的身子将她诞下的,即使最后和她扯珠断情,那也终归和你没有一丝情分。”

元晴不甘心,“可她是我腹中之卵,她到底是属于我的。”

蕊姑抿嘴笑笑:“当初你为何来求珠胎子,又为何将珠胎子置入白芙的脐中,你的目的你自己清楚。本就居心不纯良啊。”

元晴沉重的点点头,“是啊,一朝存邪念,终生跑不脱。我也是自作自受。那,那我现在,能再把小菟给生回来吗?”

蕊姑遥遥头:“不能。”

元晴焦灼问道:“为何不能?”

蕊姑侧了侧身子,眺望了一眼远方山雾,缓缓道:“珠胎藤要死了,再也不会有珠胎子了。”

“为何?那不是神木吗?为何会死!”元晴眼珠都快要瞪出来。

蕊姑悠声如水:“珠胎藤已活了一百一十一年,到时候了。万物皆有死期。千百年来,世人无不盼贵子,此念堆积的多了,便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正是一株藤吸收了这份执念,才修炼成了一株能产贵子的妖藤。”

“既求极贵重,不能尽善尽美。从大彦朝的文帝,再到凡玉菟,这些所求来的贵子,各个登临尊位,或未及人臣,或权倾天下。即使不能入朝为官,也是一代才子。贵重已极,总有一缺,或无福、或早夭,潦草结局。”

“所幸的是,这株妖藤修炼百年,修为精进一步,终于明了道法,以最后一颗珠胎弥了百年所憾。最后一子,长寿、富贵、康宁、好德、善终,五福俱全。”

元晴惊诧着听完一席话,仍作痴人一问:“既然珠胎藤已明了道法,为何蕊姑不为它寻一个长生的法子呢?救救它,也能救救我的孩子呀。”

蕊姑淡淡然而笑:“你可知那离山祭坛,祭祀百年,祭的为何物?”

“何物?难不成祭的不是传说中的山底神兽,乃是这根藤?”

蕊姑点头:“对。珠胎藤的根茎绵延百里,从离山脚下而起。百年前此妖藤生发,几乎震裂了离山,赫赫有名的当归涧便是当时的裂缝。每回珠胎藤生长壮大,便会有类似龙吼之声从山底传出。”

元晴呼嗤嗤的点头,“是是,小菟说过在离山怪塔听见了巨声怪吼。离山的军士也说过,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怪声从山底传出,原来是这根藤的缘故啊!”

蕊姑接着说:“当年,大彦朝国师观风水察星阵,然修为有限,浅测离山之底伏在着一巨龙或怪兽。因此,建离山塔,镇之。修祭坛,祭之。而至于祭祀之物偏为皇家或权贵子女,这便是政治之丑陋了。”

“祭与不祭,都阻挡不了珠胎藤的生长。而今救与不救,也都阻挡不了珠胎藤的死亡。俗世之死不为死,元晴,你的孩子已得了极好的去处,你当可安心。”

说罢此句,蕊姑拂衣欲走。

元晴起身,落寞一句,“蕊姑,就这样了?”

蕊姑没有回首,淡然一句,“元晴,你与我相交数十年,这番话也是最后嘱托了,你不可再造次。白芙曾经就已说过,她总能在小菟身上窥见与你一模一样的猾黠,这才在心底难以对那孩子生起十足信任。小菟之死业因复杂,其中不免你的干系。我走了,世上将无紫草观,你我有缘再见”

蕊姑行却几步,山风一吹,她飘飘然的身子便隐在了山雾里,消失不见了。

元晴追了故人一程,一伸手,扑了个空。

她心中无比空旷的坐回到墓碑旁,吸一口雾气,回溯着历历往事。

二十四年前,小菟出生的前一年,年值庚寅。

她嫉妒胞姐白芙为皇上生了一个儿郎。虽说尚未得到位份还被撵回了西南,但她觉得,以姐姐的性子,总有翻盘的一天。

于是,她也想生一个孩子。然那时容貌已毁,得到圣宠已不可能。于是,便把希望寄托在了孩子身上。她想生一个贵子,一个比皇儿李让还贵重的孩子。

机缘巧合,终于打听来了紫草观和珠胎藤。

她只身前去,向蕊姑诉说了自己想法。

蕊姑说,珠胎子有数种用法。一为保胎,二为转胎,三为种胎。每一样做法不同。前两种需要取出血液与珠胎子沟通,看是否能结缘。而第三种不需结缘仪式,但要从腹中取出胎卵,种入胎胞之内,看是否能成熟。

若是成熟,则取下存置,自选一个合适时机使用。

而且,可置入他人脐中,另他人代自己产子。

得知了这个诀窍,元晴邪念再起。

她告了假,不远万里回去苏县,以探望之名接近白芙。

到了地方了解情况,她心中窃喜,自觉一箭双雕。现下连男人都不用找了,凡永平相貌上佳,以自己胎卵与其阳精结合,定能生出一个漂亮孩子。哈哈,到时候白芙若知道千辛万苦生出了别人的孩子,那滋味可想而知,解恨,解恨呐!

一个夜晚,姐妹两个同眠共枕,谈着幼时时光,聊着闺中蜜语。在白芙睡着之后,她悄悄的从枕下取出了准备多时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的放进了姐姐的肚脐内。

十月怀胎,分娩之际,白芙接到了白月留给她的信。

看过之后,白芙全身颤抖,愤慨痛苦的诞下了那个孩子。

不足五斤重的小菟子呱呱落地,生下来就心跳微弱。

她发着恨看了一眼那个满脸皱皮的丑陋小东西,不打算奶她一口。

说一不二。

她和她的母女之情,始于恨,归于恨。而她和她的母女之情,因着伴随降生的利用,所以至死,她都视她为无物。

孩子与母亲的关系,就是孩子的命运。

小菟子,生有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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