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半天,喊了半天,嗓子都快冒烟了,得找个地方歇息一下。
“就这家吧。”江平安随手一指。
江父顺势望去,却是一家三层高的酒坊,门口上方招牌上写着“全兴坊”,左右两侧悬挂一串喜庆的红灯笼,门口边还竖立一个八尺高的大酒坛子,浓浓的酒香,顺风飘了过来。
“行。”江父偷偷咽了口唾沫。
“二位客官,里面请。”
机灵的小厮,满脸堆笑地将两人迎入一楼大堂。
此刻虽是饭点,客人却不多。
十来张桌子,稀稀拉拉就坐了四桌客人,两人在小厮带领下,就近挑了一张靠门口的桌子落座。
江父手头拮据,就点了两碟酱菜和两个馒头,让儿子尝尝鲜。
“真难吃。”江平安瞅着眼前那一碟黑乎乎的酱菜,瞬间没啥胃口,心中吐槽难怪那么多穿越前辈要投身餐饮业。
正当某个小短腿忿忿不平时,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声音:
“哎,哎呀,疼,疼死了……”
江平安寻声望去,见隔壁桌一位穿着锦袍的富态年轻公子,正仰着头,食指伸入口腔,费力的往外抠,呲牙咧嘴,面容痛苦。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小厮吃惊,慌忙上前询问。
“我,我被鱼刺卡了。”
那富态公子面色通红,拍着桌子,恼火道。
“那,那该怎么办……”伙计惶恐。
“马公子别慌,我去取碗热米饭,你先吞两口,试试看。”另一位闻讯来的小厮,机灵的跑去后厨。
“爹,生意来了。”江平安朝那马公子努努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饭钱有着落了。”
江太仁提起药箱,急欲上前。
他是个朴实人,只是单纯看到患者受苦而心中不忍,并未考虑钱财的事。
“爹,你矜持点。”
江平安小胖爪一抖,将老爹拉回来,慢条斯理道:“上杆子的不是买卖。卡鱼刺可大可小,你上去取,人家未必领情,先静观其变吧。”
江父一听,儿子的话颇有道理。
热切的心思,渐渐冷静下来。
身子又慢慢坐回去。
吃鱼被刺卡,在民间司空见惯。老百姓谁愿意舍得花冤枉钱去取鱼刺,通常都用些土方子,自行解决。
江平安同样没动。
若是前世,他身处急诊中心,有可信赖的同事和先进的设备,自然义不容辞。可这里是大明朝,他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医户子弟,贸然行事那不叫热心肠,那叫脑残。
江平安斜眼瞥着那马公子,看他身上那套锦袍,一看就不是缺钱的主。
很好。
或许待会可以添个酱牛肉。
忽然间,江平安觉得嘴里那黑乎乎的酱菜,似乎味道还不赖。
不一会,两个伙计慌慌张张跑过来,一个端着一碗热米饭,另一人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汁水。
江平安动了动鼻子,似乎有股子酸味,多半是醋吧。
民间卡鱼刺,最常用的,就是吞饭团,或是灌醋。
至于有没有用?
江平安嘴角扬起,露出一丝浓浓的笑意。
刺小运气佳,饭团或许有效。
可灌醋……
“公子,先吃个饭团子。”
“公子,再来口醋。”
两个伙计,把那马公子当小白鼠,一会塞饭丸子,一会灌酸醋,折腾半天,那马公子哇哇乱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惹得周围几桌看热闹的食客哈哈大笑。
江平安心中窃笑。
前世,他在急诊中心值夜班,每天晚上都有一两例支气管取异物的患者,以鱼刺和花生米居多。
尤其是鱼刺。
来急诊科挂号卡鱼刺的,网上搜索的土方子几乎都试过了,没辙了才来。
通常耳鼻喉的急诊医生,专业技能过硬,配上喉镜一照,钳子一夹,也就几分钟的事,以至于个别家属抱怨50块的收费贵。
50块真不贵。
那是他们没见过恐怖的鱼刺。
江平安工作十几年,有见过鱼刺刺穿左颈内静脉的、有导致肛门化脓数年的,穿肠导致急性腹膜炎的,还有卡住食道做开胸手术的。
最夸张的一个……
刺穿主动脉,形成主动脉夹层,跑到帝都来放覆膜支架,后来还进了ICU,前后花了二三十万的。
“滚,都给我滚”
“给我叫大夫,叫大夫啊……”
此时,那马公子稍微一动,就疼的面部肌肉扭曲,不停的倒吸凉气,恼怒之下,胳膊一扫,桌上的碗碟飞出,叮叮当当碎了一地。
两个伙计噤若寒蝉,不知所措。
很好,时机成熟了。
该本神医出场了……
江平安淡定起身,慢悠悠走到那马公子身侧,小胖爪一抖幌子,憨笑着露出一口晶莹的小白牙:
“公子,需要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