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其他的同学放假时的欢呼不一样,每一次葛根生回家的时候就是他最难过的时候。他知道,原本贫穷的家还要负担着他每次回来要带走的生活费,这个年头一个贫穷的家庭供应一个高中生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然而大哥和父亲在他放假回来的时候,总是要改善一下伙食的,平时舍不得吃的玉米面,也会早早的掺着那星点白面做成的黄橙橙,热腾腾的玉米面馍,热在锅里,等着他。
从姚老师回想到家里,葛根生心里又变的十分痛苦,万分矛盾。读书是他的出路,也是家里的希望,但是这什么是个头,大哥和父亲可是为了这个家在生产队里拼了命的掘金挣工分啊,可是那黄土地中有什么呢?除了那成块的土疙瘩,还有什么呢?
此时此刻,葛根生在姚老师暖冬般的关心和家里现实巨大的落差中徘徊着,彷徨着。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一切变得那么茫然,无力和苍白。在他的内心深处,外面的世界仿佛只会出现在他的梦里,因为在梦里他真真实实地寻找到了通往外面世界的桃花源。
这个时候,身在华武县高中正在痛苦的、矛盾的、又一点点地憧憬着未来的葛根生恐怕不知道,家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葛为民,赔钱,不赔钱,枉做人。”这个时候,卫家河的葛为民被高喊赔钱的人群围堵在了村口。
“卫家河的葛为民,你给我听好了,你儿子用牛抵死了我叔,今天你要是不赔钱,你就休想走。”刘贵两只手掐着腰摇摇晃晃地说。
熟悉的人都说刘富才办事老道,又是刘家湾的村支书,可是他没有儿子,甚至连一个闺女也没有。这个刘贵是刘富才同父异母的大哥,刘金才的儿子,因为刘富才自己没有儿子,便要把刘贵过继给自己,当作亲儿子对待。
但是这个刘贵从小受宠,因为小时候几次偷生产队里的几斤白面和红薯面,闹得生产队里沸声沸语,丢尽了他这个村支书的脸面。被忍无可忍的刘富才干出了家门,送了回去。
那个时候生产队里的人私底下这样嘲笑他“宁要面子,不要儿子。”
刘贵本是在外吃喝,不务正业的二流子,一听说他的叔刘富才被人用牛抵了,得知便是来了财路。在半道上又得知不是别人,正是葛为民的大儿子葛鸿升,刘贵素来了解葛为民是个老实巴交,不善言谈的人,找了他赔钱,就等于找了个财主。
这个时候的葛为民只觉得天旋地转,刘贵等人的谩骂声让他寻不到四面儿。
“刘贵,你,你要赔多少钱?”葛为民张了张口,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
“多少钱,看咱们是邻村,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个数。”说着刘贵奸笑地缓缓地伸出了食指。
“这,这是多少?”葛为民那双枯木似的双手紧紧地按住自己的粗布袖口,颤颤地问。
“一百块”刘贵没好气,摔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恶狠狠地抽了葛为民一个耳光,叫着骂道。
葛为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踉踉跄跄地跪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