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樊郎,你怎么还摔倒了呢?”
“哎呀呀,我看着都心疼,要不要我扶你一把啊?”
他蹲在樊弃跟前,歪着头连连皱眉,看上去满脸都为他写全了担忧。樊弃只能这样狼狈的,撇过与之对视的目光。
屋外的雨还在稀里哗啦的嘲笑他,大地的温柔也不愿再给予他半分。
有些东西,只能自己去挣。
樊弃的手臂不易察觉的抖动了一下,却又归于平静。他知道,这个人满是笑意的言语背后,哪里有一丝真情。
现在的他,哪里是自己当初认得的那个人呢?
他说过,那时他就死了。
不是他变了,是这个世界变了。
少年安得长少年,沧海尚变为桑田。
他看着脚边的樊弃,又轻哼了一声。这股无形的轻蔑,还有真假不分的施舍,到底是谁在玩弄谁。
樊弃再一次握紧了拳头,只是这一次,他能踉跄的,横冲直撞的,自己站起来了。
他好像刚学会走路一样。一步一步的,一步一步的,向司康若的房间挪动。
“易殿下,不是每件事,你都能替我决定的。我自己能,我自己能......”
樊弃推开他,又害怕似的缩回身体,转去另一个方向缓缓前行,他的后背全是脚印的灰尘,星星点点的像一首冒牌的诗,却又巧妙地道尽了这人的一生。
他捏紧药瓶,五指不断摩擦,不断交替着保证它还安安稳稳的在手心呆着。
他只凭着那一闻,就已经找到解药了,他找到了,只有他能找到,只有他可以.......
快!
快!
快!
只要跨进那道门槛,他樊弃以后的人生,就能自己做主了!
樊弃几乎是跑着去的,他摸不清方向,眼前永远只是一团黑。
只是这一次不一样了,大雨再也无法阻挡初生的太阳,天色一下被划为两半,黑白交融,有一束光不偏不倚的指引着他。
向前跑!
向前跑!
向前跑!
易生看着樊弃疯狂的背影,时间一下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的很长,很长。
狭长的竹台走廊只愿收留他一人,前方的雨势忽然转小了,或许这场戏还未登台,上天就已然知晓他的结局。
纵然他想用这场大雨延缓悲伤,可戏一开场,便再没了停的道理。
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
易生胡乱抹开了眼角遗落的泪水,他不喜欢这些没来由的宣泄。泪滴缠在他眼前,直叫世界也乱了方寸。
他开始看不清,只能靠着模糊的念想,瞧着那执拗的脚步,双腿也不自觉的跟了上去。
刹那,好似往事回首。
他和她走在那条不知名的繁华的夜道上,嬉笑着与摊贩布桌旁的糖人打招呼。
脚故意只踩在有裂缝的石砖沿边,风吹着蝴蝶发簪叮铃作响,圆月弯弯,是老天也在祝福他们。
他们就这样一路漫无目的走,一路笑而不语。
夜市的灯亮的快,人像从黑夜里揪出来的纸片,源源不断地朝他们走来。
每个人手中都携着一个亮澄澄的纸灯,几乎透明的纸张上绘满了不同的图案,趁着内里火热的烛心,正吸引着尘世一对对不顺的痴男怨女,似飞蛾翩翩起舞。
你说,你也想要一个,只当取取暖。
只是我还没看清,没看清这身旁琳琅满目的纸灯,没找到藏在胸前的钱袋,没注意月慢慢的沉了下去,只是那一眨眼,一瞬间而已,我一抬眼,你便不见了。
你不是想要纸灯,你是想走。
你骗我。
我也就这样,心慌意乱的,双手推开人群,脚步不听使唤的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