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三这天,白荼从铜雀那里得了三个人,据说是江湖高手,护送辛达回夷国绰绰有余了。下午,她就把辛达带去与三人碰面,口头上只说人是她找的,另又给了一辆马车和二十两银子做盘缠。当然,还是得打欠条。
辛达还是头一次把自己的名字和手印盖在一张欠条上,把他气得发笑,暗暗发誓回国后必将所欠之银连本带利还给白荼。
白荼笑眯眯地把人目送出城,这件事也算是完成了。
两日后,凉王带着一千名护卫兵及一百名仆役,四十口大箱子,浩浩荡荡从陈州出发,一路向京城滏阳而去。大部队紧赶慢赶两月有余,终于在五月初抵达。并在王府街的十王府入了住。
十王府是亲王在京城居住的府邸。这一次只有凉王一位亲王入京,偌大的十王府,上千名护卫兵和仆役住进去,也依旧很宽敞,足见其大了。
不过再大那也比不上凉王府,白荼此前还有些期待,不想处处都不如凉王府,如此看来,当年凉王真的很受文帝宠爱。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下午,宫中传旨,让凉王翌日早朝再面圣,是以凉王得了半日空闲。
他常年埋头于案,习惯了政务锁身,自然不懂得如何安排这半日空闲,于是独自拿着一卷书看得津津有味。
白荼想着难得来一趟京城,对他们来说,京城有如虎狼环伺,也只有今日刚到,那些心有歹意的人还没摸清底细不敢轻举妄动,才有机会出去走走,过了今日,日后他只怕是半步不敢离开十王府了。于是便斗着胆子到凉王跟前央求。
“王爷,您看咱们赶了两个多月的路,您这一路不是看书就是写字,小的可真担心您把自己闷坏了,再说了,这书看多了,也坏眼睛,要不小的陪您去城里逛逛?看看这京城到底和陈州有什么不同。”
邢琰放下书,似笑非笑地沉吟,就在白荼以为没戏的时候,就听道:“也好,快十年没回来过了,京城应该也大不一样了。”
他自十八岁入陈州,二十岁惠帝驾崩时陈州正水深火热,那时候没回,之后也再没回来过。
白荼心里一阵欢喜,忙笑着应好,退下去找高嬷嬷安排出行的事宜。这次入京,秦保被留下照看王府一切,而高嬷嬷则带了五十名婢子一路随行伺候。
高嬷嬷正在督促仆从打扫各处院子,听闻身后有人唤她,扭头一看,脸色顿时变得不大好看了。
她常年都在内廷,平日与白荼见得甚少,不过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都让她心里很不舒坦。尤其是见此人笑的时候,心里越发膈应,要不是有他时常跟在王爷身边,民间又怎会传出凉王有那癖好,故而把白荼当作是坏王爷名声的坏胚子。
她没理会,身为王爷的奶妈,她自然有那个资格的。…
白荼对高嬷嬷向来是敬重非常的,故而腆着脸笑嘻嘻地上前,“高嬷嬷,王爷说想出去逛逛,您给安排安排?”
“上街?”高嬷嬷明显诧异,她还不了解自家王爷么,断没这个闲情逸致的。
白荼鸡啄米地点头。高嬷嬷想了想,出去走走也好,她一向觉得王爷太操劳。
“去把珍珠和翡翠叫来,另外去把王爷那套茶白色的衣服取来。”高嬷嬷给身旁两个婢子吩咐完,又对白荼道:“白管事回去吧,王爷那边我自有安排。”
白荼“诶”一声,“那就有劳高嬷嬷了。”然后作揖告退。
她回了自己的住处,既要出门,少不得要捯饬一番了,高嬷嬷给王爷选了一套茶白色的衣服,白荼把自己衣服翻了个底朝天儿,最后选了一套月白色,与王爷的茶白色配起来,正好合适。
她又取出王爷送她的那支玉簪,虽然雕工显得笨拙,但这是她迄今为止收到的最欢喜的礼物了。
收拾停当,白荼站在铜镜前,左看右看,犹犹豫豫,终于还是从柜子里的包裹里取出一样东西来。是个小盒子,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看着里面一片红,食指尖轻轻一抹,然后快步到镜子前,对着镜子左看右看,食指尖在嘴巴上左比右比,然后试探性地往下唇中央点了一点。
一点朱红,还未晕开,白荼又拿中指尖在唇上涂抹,晕开,然后上嘴唇如法炮制。
她抹得仔细,这耽误了不少时间,等意识到时间过去许久时,才匆忙将东西收起出门。
邢琰早已换好衣服,该来的人还未到,他又拿起书卷看起来,看了两页,白荼小跑着来了。他放下书,淡淡道:“走吧。”
“王爷,您这身儿可真好看。”白荼跟在一侧,由衷赞道。她平日没怎么见王爷穿过浅色的衣服,与平日的老成持重大不一样,“乍一看,感觉王爷像是个翩翩少年郎,待会儿出去,肯定满京城的公子都不及您的风姿。”
邢琰笑了一笑,手中折扇往她脑袋上轻轻一敲,“你是变着法儿的说本王老了?”
白荼两眼弯弯,露出八颗大白牙,笑得很开心,“王爷您可冤枉小的了,小的是真心夸您呐,您是小的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邢琰斜眼看她一眼,脑子里竟莫名其妙浮出笑靥如花四个字,正巧院里的桃树被风一吹,一树桃花簌簌落下,纷纷扬扬,粉粉嫩嫩,好似与身旁的人重叠了。
他又仔细看了两眼,总觉得今日白荼有些不一样,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只觉得这小子整个人像是镀了一层水,朦朦胧胧的,粉粉嫩嫩的。
这奇怪的感觉。邢琰收回视线,压下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带头走了。
白荼紧忙跟上,走了两步回头一瞧,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也正跟着,刚才只顾着王爷,倒没注意还有两个人。
她略一想,明白过来,这肯定是刚才高嬷嬷口中的珍珠和翡翠了。真是好出挑的美人,高嬷嬷也是煞费苦心了。
白荼脚趾抠着地面,跟紧了些:“王爷,咱们这么出去,恐太过高调,万一惹来不怀好意之人,平白添些不必要的麻烦。”
邢琰扭头一看,才注意到两个婢女还跟着,便道:“你们不用跟着了。”
珍珠为难道:“高嬷嬷命婢子二人一定要随侍在王爷左右,请王爷准许婢子二人跟随伺候。”
“本王不需要伺候。”邢琰与铜雀道:“再带两名护卫。”铜雀应是。
白荼抠紧的脚趾放松了,嘿嘿一笑:“王爷您放心,有小的伺候您。”
一行人出了十王府,而在他们走后没多久,礼部尚书李自刚匆匆赶来接待,不想却被告知王爷已经出门了。李自刚惶惶不安,在十王府直等到天黑也不见凉王回来,心道今日怕是见不到了,不得不先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