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余家在那边叙着衷情,这边阮府也不甘落后。
阮林不甘不愿,满脸郁气的立在庭院里。他心中总有个结,故而总是不情愿见到发妻生的两个孩子。
而现在,嫡长女第二日就要入宫了,以后很有可能一生都再见不到。于情于理,他也该来看看。
但若不是阮琝使了宫里派下来的教习嬷嬷往主屋亲自里三催四请,只怕阮林到最后,也未必肯来。
此时他实在不愿进那屋里与阮琝面对面坐着品茶叙情,只背着手立在院里,下巴上蓄几缕的美髯随风飘动。
他只着一袭文人青衫,身材高大匀称,脸庞白净,眉眼修长。即使已到不惑之年,他也依然是那样的风姿迢迢,芝兰玉树。
阮琝仔细看着,心中不禁想,也无怪乎娘亲当年一见钟情,自此念念不忘,那么多年始终痴心一片,拿着这人给的微光当作爱火,奋不顾身的冲进去。
有这样清隽的容颜,又才干家世俱佳的少年郎,世间几多呢?
只是到底,有的人的性情模样,可能只是心中幻想出的影子,从来都不是真的,更万万当不得真的。
她清清冷冷的开口:“父亲站在屋外,今日这样大的风,您不畏冷吗?进屋去避一避吧。”
阮林漠然答到:“不必了,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别慢慢吞吞的辗转,我还有公文没有批完。”
阮琝嘴角微挑,轻轻嗤笑一声。这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从小被教习诗书礼乐,女仪女则的大家闺秀的面上:
“您的公事总是那么繁忙,是女儿无状,扰了您的清净。”
阮林深深皱起眉,眼角含着锋利的光,厌烦的瞟了她一眼。
阮琝慢慢踱步,走到他目前,微微仰头,脸上却没有丝毫孺慕之色,反而目光清冷,目光如刀。
阮林看着她,眼中已有厉色,但阮琝毫无俱意的与他对视着,像是对峙。
两人不像是寻常父女相处的那种其乐融融,反而是呈现一种剑拔弩张之势。
太后派来的嬷嬷远远看着这场景,心头也忍不住一哆嗦。
她临行前已得吩咐,在阮家只管好好摆出教习嬷嬷的谱来,不必让着谁。只需将阮宝林好好护了,别叫人欺负了。
她之前还想着,阮家都是阮宝林的亲族,谁会不长眼睛欺负她呢。
可她在阮家住了这些时日,除了阮宝林的祖母,还有和她一起居住的亲妹妹,竟无一人来探访。
她心下就一直奇怪。而且更奇怪的是,阮宝林的亲生父亲——这位阮林阮大人,竟一直避而不见。
直到她奉了命亲自去三催四请,才不情不愿来院中一会,却连屋门都不肯进。她的心中才模模糊糊有了概念。
阮琝直视着阮林的眼睛,肖像的眉眼一错不错的望着他,那眼神,竟叫他依稀想起了李氏诘问他的眼神。
他心下顿时一阵烦躁,更冷了声色:“你到底想说什么?”
“您已经有五六年没有好好看过女儿的样子了,如今诀别,还是不肯好好道别吗?”
阮琝面上神色淡淡,手指却掩在宽大的袖中,一寸一寸收紧。都用力到关节发白,她还恍然不觉,似一心一意要求个答案。
听到“诀别”这个词,阮林的心不知为什么,轻轻咯噔了一下。
他的眉心微微动了动,深邃的眼眸很认真很认真的看了看阮琝。
说不上原因的,他没来由很不喜欢“诀别”这个词。
他虽对阮琝姐妹五六年来一直不闻不问,总是避而不见,权当她们不在眼前。
却也并不希望这个词,出现在他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