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依旧,路面结冰,六路斥候拍马率先奔出禁卫驻营,马蹄包布,依旧有点四肢打滑,其中的一个斥候更是倒霉,刚出禁卫营,战马一歪滑倒,斥候被甩了很远,而战马却摔断了脖子。
那摔倒的斥候,见战马已经流泪起不来,狠狠的踢了两脚,才急忙抢了一个将军的战马,那斥候看都没看那将军一眼,直接驾马而去,留下那失马的将军干瞪眼,但是军情十万火急,他有理没处说,有气没处撒,只能动动嘴角握握刀柄,不用说,嘴里肯定在骂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马被斥候强行骑走。
三遍鼓落,禁卫大军缓缓收营开拔,十卒一士十士一尉,十尉一军十军一将,各自带领自己的部下拆帐运物,虽然秩序有点混乱,但最起码得军纪还是有的。
天子面色苍白,依旧往常一样,他披衣来到沧澜江岸,遥望南岸吴军炊烟缕缕,他摇摇头瞭望很久,今天他没有咆哮,也没有下令禁军变着法渡江,而是一步三望身后,朝禁军轻声说了一句:“班师回朝。”
这一句“班师回朝”,彻底宣告此次征吴失败,但是,他败的不是很惨,讨回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几个城池,也夺了两个,也把吴军赶回了南岸,也狠狠的威慑了吴军一把,可是,代价就是,瘟疫夺走了十几万禁军,是战争减员的数倍,瘟疫还在悄无声息蔓延,每天都有人死,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他可能会失去北宫。
大军原地踏步,虽然士气低落,但是履声气势,也能震的枝条坠雪,天子没有直接进去车内,而是一直依依不舍的遥望江对岸,聆听吴军举矛兴奋呐喊,这对于天子来说,是侮辱,是讽刺,是嘲笑。
天阴路滑,步卒走着走着倒一个,马上骑着骑着歪一个,来不及挖坑,直接拖出行军队伍,胡乱的盖几把雪便匆匆离去,此刻,天子哭了,他这一生,目前只为两个人流过泪,一个是先帝,另一个就是弋娈宫的皇后,第三次就是今日。
一个是自己的父王,一个是他抢过来的最爱,而此刻流泪的他不清楚为何而哭,也许是为染病的将士,也许为此次征吴失败,但是这都不足以有说服力,可能是心底的山河梦破碎,古今帝王,爱江山更爱美人,也许文天子,爱美人更爱江山。
眼看就要拼合破碎的山河,万所不能的北宫霸主,被一条沧澜江彻底难住了,只要越过沧澜,禁军便可陆地行舟,便可纵横江南,这是他天子的内心呐喊,但是,背后的阴谋诡计,他却一点儿也不知道,藏在暗处的危害,才是最致命的,也彻底破坏了一统河山的大好良机。
天子的算计从未失策,只是这一次错的离谱,思王谋反他可以理解,只是容华殿谋反他十分意外,他对郭容华不薄,也十分信任容华殿,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养了这么久的容华殿,养肥了,养壮了,好不容易用上一次,结果直接叛主谋反,怎么不让天子伤心呢。
三宫六殿,天子爱的是弋娈,宠的是妤埕,惯的是她郭容华,所以有句话说的没错,女人可以宠,可以爱,但是绝对不能惯,习惯了就成了自然,成了自然就会认为本来就该这么做。
天子想了这些,突然满脑子都是一些烂七八糟的,想了很多很多,也很乱,用兵神武的他,此刻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不知道该从哪里派兵讨逆,打了一辈子仗的天子,进入了六神无主的状态。
风狼哭鬼嚎,卷杂这雪渣,疯狂的拍打禁军的脸,盔甲上裹了一层厚厚的冰,个个勾着头袖子抱着武器,而训练有素的战马,此刻也不那么听话了,见一匹马卧地了,其他马也跟着卧地抗议。
李苅使劲抽战马,那战马只嚎嚎,就是不起来,常武多见此,便上前朝李苅顶风大声喊:“李将军,扎营避风雪,再走,要,要溃军!”
“昂?”李苅根本没有听清常武多说的啥,然后又踢了一脚战马问:“你说什么?”
常武多换了一个位置,站在顺风口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边,李苅这次听清楚了,抽了常武多一马鞭,然后使劲抽刀,刀可能被冻住了,李苅拔刀拔了几下没拔出来,干脆带着刀鞘敲了敲常武多头盔:“先饶了你,帮本将军把马拽起来,一刻都不能停,陛下那里不好开口,别扰乱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