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眼睛,什么也顾不上,扒住床沿,拼命喘咳起来。
胸腔里重新充满了气体,气流顺着气管灌进肺里,火一样地灼烧着。
“蓁蓁?”皇帝揽过她,“做噩梦了?”
他才被吵醒,眼睛都没睁开,朦朦胧胧地说着话,还带着鼻音,和白日里的冷硬比起来难得显得有些软糯。
“没事……”叶蓁蓁拍拍他的手,爬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皇帝翻了个身继续睡。叶蓁蓁醒了便不大睡得着了。她披了件衣服,坐到窗边的贵妃榻上发呆。
皇帝是碧莲亭之后第一次过来流仙阁,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破天荒地老老实实抱着她纯睡觉,而且看起来竟是打算第二天再走。
不过她现在也没心思理会这个。
她近日来做梦的次数不少。但是大部分的梦醒来就忘了。唯独今晚,现在回想起来,也仍是纤毫毕现,真实地就好像是自己曾经经历过那样。
她有些不愿回忆起刚才的窒息,但是她又忍不住去回想梦里的一切。那个场景里的每一个东西都令她感觉到陌生又熟悉。
她想得出神,没注意到皇帝走了过来。
“夜深露重,你坐这里干什么?”他光着身子,从后面抱住她。
他没穿衣服,身上还是比她暖和许多。
她转过身回抱住他,脸正好贴在他的胸前。这里的皮肤凹凸不平,爬着一道狰狞的伤疤,位置与叶蓁蓁胸前那道差不多。
或许是今晚的梦让她有些恍惚,又或许是窗外的月色太好,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那条疤。
伤疤处比周围的肌肤更热几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这伤,哪来的?”
皇帝低下头吻她,目光幽深:“这么好奇可不好。”
叶蓁蓁任由他亲吻,衣裳从肩头滑落,露出胸前起伏处一条同样狰狞的伤痕,突兀地撕裂了原本白玉般细腻完美的皮肤。
他叹了口气,把手覆上那条新生的伤疤。
伤疤底下是一颗跳动的心。他感受着那一下下的颤动。小小的,孱弱的,让人担心不知道哪一秒就会突然停下不动了,又仿佛只要他轻轻一捏就会爆开……
他身体一颤,血管里沉寂的毒火又有复燃之势。
“你听说过五蕴魔吗?”
“没有……是什么?”
皇帝却又继续沉默。
久到叶蓁蓁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把她抱起来,放回床上,丹唇靠上她的耳侧。
“六年前,也是一次刺杀,或者说是宫变。”
他微微喘着气,骑坐在她身上,褪下她的衣服。
“皇后的哥哥,朕的妻舅,要杀朕。”
叶蓁蓁身体一僵,又在他的抚摸下慢慢放松下来。
原来如此,难怪落得全家斩首。
“朕昏迷了七天。”
他眼尾轻扬,泛着红晕,眼前一片水色光影,有汹涌地火苗冲过来,裹住他的身躯。
“这条伤疤差点要了朕的命。”
不,是已经要了他的命……
他看着身下的女子,两人的汗混在一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了膻味的龙诞香。
他站起身,唤了水进来。
他以为她会说些什么,但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失落还是庆幸,亦或者什么都没有。
他没说全。
那次之后,在知道那个女人死了之后。
他生了魔。
五蕴魔,色受想行识,为众恶之渊薮,起惑造业,障蔽正道,害其慧命。
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觉得狂躁易怒,压抑不住内心嗜血杀戮的欲望。他的血管里流淌着炽热而阴诡的毒火,时时刻刻想要将他的皮筋骨肉焚烧殆尽。
他只能一次次狼狈地躲入石棺,或者将自己浸入寒池。
太医找不出原因,也没有解决办法。
这是心病,是心魔。
他没说,但她好像懂了。
她坐起来,将身体贴上他的脊背。
那么凉,好像一泓泉水浇灭了他心头肆虐的毒火,驱逐了他的魔性。
她说:“没事,以后我替你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