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
董大有种绝望,今日怕走到头了,我若死了,家中那些美妾,那些金银都不知得便宜谁!
他不想死!他相信只要桂大户活着,他就能活着!因此,他胆子又肥了,小眼睛逃回眼眶低着头,不言不语,作死猪样。
桂大户哈哈大笑起来,“好你个刁民,董老爷分明被你等挟持,竟敢作此腔调来诈本老爷,不知死!”
白胡子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咦,董老爷,明明是你具了文书着我等暗地里将桂老爷拿下,你还说这么多年真受够他的嘴脸,仗着什么狗屁族叔在皇上面前开了脸,狐假虎威,其实就是肥猪一个,狗屁不如的东西,也敢同你县大老爷攀交情,怎么如今见了你的仇人,倒没话了?”
董大瞪着死鱼眼一跃而起,“你,你,你个糟老头子,竟敢胡乱编排,我哪里说过这话?!”
“说没说过你自己清楚!白纸黑字,谁能逃得了?!大当家,劳烦你给县令老爷一个提醒!”白胡子说道。
徐青峰手一挥,后面走出来一个人,上前便拜,对着徐当家,口称老爷。
董大同桂大户桂猪头一同看去,鼻子差点掉下来,那好好地立在大当家面前作揖拱手的人不是师爷么?
徐青峰和颜悦色地说:“劳烦师爷将董大的批文给百姓看看,给桂大户看看,白纸黑字,盖有县令大印,总不会错吧。”
师爷拱手称是,慢条斯理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卷,展开来,在两名兵丁护卫下,展开给董大看,又给桂家两猪头看,又朝百姓们亮亮。
董大惊怒惧怕一齐涌上心头,那不是盖的他的大印是谁?!万万想不到平日里顺毛狗似的师爷,竟有如此胆子,敢动我大印,相助贼寇。如今有了文证,我死了!
桂大户的眼睛盯着朱红的大印,眼仁里泛起死白,狠狠地瞪着师爷,瞪着董大。上面七十条罪状,满满当当!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他的肚子,肠子,胃子都疼了起来!
师爷展示完文书,坦荡地回到徐青峰身旁站着,并不看他曾经的上司和曾经的猪朋狗友。
他是位三十多岁正值壮年的汉子,黑脸膛,铁身板,眼眸泛着精气神,同脑满肠肥的县令和桂大户截然不同。
他的心中充满理想,往日在董大底下虽金银充实,锦绣华庭,可他的前程却了无希望,这董大只顾着藏金纳妾,混吃等死,不求上进,也使得他跟着泯然众人。
他不甘心,他自认有出众的才华,若取代了董大,前途将一片繁花似锦,说不定,说不定能取代了桂大户那个所谓的族叔,在皇上面前露脸!
他激动了,连翠山上的军师很厉害,他能懂我,懂我的理想!如此,我便助他们一臂之力。
徐青峰一挥大手,将瘫在地上的董大拉起来,暗地里用力,点了他的哑穴,拉着董大站到他面前,说道:“多亏县令老爷仗义执言,如此,桂大户,你还有什么说的?”
桂大户嗬嗬大笑:“他说我有罪,我就有罪了?本老爷清清白白,半点罪名没有!”
“你没抢过桐川各村子的田?”白胡子童稚的声音又响起来。
“我没有!”桂大户死猪不怕开水烫。
“很好!董县令,师爷,听到了么?即刻将桂大户抢占了村民的田,分发下去吧。”白胡子高声道。
能拿回田了?土布褴衫们卑微畏惧的眼露出绝顶期望!田地可是他们的命啊!
师爷冲徐青峰拱手道:“地契都在县衙里押着,我即刻着书吏过户更正,还田于民。”
“非常好!”徐青峰赞赏地拍拍他的肩。
白胡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叫喊,手舞足蹈地在村民间蹦蹦跳跳:“喔!太好喽,太好喽,有田喽,有田喽!”
黄泥村的村民僵硬的脸上慢慢有了笑,白胡子老者说的话,不会有假。
只是这老者也太活泼了点。
活活泼泼的“老者”绕着书生边拍手,边跑圈。
书生如海般的双眸漾起波澜,丝丝宠溺溢出眼眸。
桂大户着急申辩的声音砸到地上,无人去听。
此一夜,夜入连翠山,倒叫他桂屠户倒塌了金山银山,把个数十年搜刮来的膏脂,流散殆尽!
就便有京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桂丞相,一时间,也救他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