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谶侧头看了一眼卧在地上的白色小兽,它竖着耳朵,湿漉漉的大眼睛像孩童般纯净,却又有一丝通透。
荀谶向来多疑,又有着得玄珠期的修为,想要让一只小兽说实话,当真不是什么难事。
他眼睛一眯,一股强大的威压便笼罩在白泽的身上。
“说句话听听。”
白泽在那威压下周身颤抖,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方才艰难地摇了摇头。
荀谶哼笑了一声,收回威压。将无奈的视线转向睡着的荀含真。
这孩子,估计是把自己的幻想或梦境当成了现实。
他又给荀含真压了压被角,这才离开,朝无极殿走去。
无极殿曾经是他父亲的住处。
那时,父亲很少让他来无极殿,偶有几次进来,不是受罚,就是被质问。
如今,他继位朔方帝君许久,这里已成了他日常起居的地方,而那些看轻他、冤枉他、折磨他、欺辱他的人,早已死于他的刀下。
痛快!
扬眉吐气!
他高高在上,手握权柄,掌握他人的生杀大权。
却始终遗憾,因为曾经少有的几个真心待他的人也不在了。
殿内一应物品十分华丽,可内殿却没有任何饰物或摆设,只一架拔步床。
他半靠在床上,将一张脸隐在床幔的阴影里。
程玄转世后莫名其妙失了踪迹,他遍寻多年,也只为亲眼看她受尽折磨,亲口问这个曾经的天之娇女一句“你可恨?”
可她竟然回答“不恨”!
荀谶握紧拳头。
他早就该猜到,那女人不惧死亡。
既不惧,何来折磨?
这七千多年,岂不白白荒废了!
好在,现在又有了更好玩的事情。
程素不愧是八荒与他最为相似的人,便是挣扎、抗拒,命运也从不肯放过,连自尽都不能,反而无意间造成更大的僵局。
这样两难全的局面,她们还敢言之凿凿说“不恨”吗?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她们的结局了。
只可惜,一个是没用的凡人,一个是虚弱的鬼魂,闹不出什么大花样来。
他要不要帮帮她们啊!
“希望”这种东西,总要在即将实现前摧毁,才更有意思。
眉心一动,荀谶的嘴角扯出一丝微笑,他似乎想到了绝佳的方法。
床头的小几上摆着一个乌沉沉的眼球状的珠子,在此时闪过一丝光亮。
荀谶心情大好,将那珠子捧在手中,轻轻驱动灵力,珠子便发出幽幽的光,内里似乎有成千上万只眼睛睁开,露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这是烛阴之瞳。
烛阴是生活在钟山的神兽,睁眼为昼,闭眼为夜,眼睛能够记录发生在不同时间的事件。
荀谶灭了烛阴一族,用全族的眼睛炼成这件法器,不仅能窥探三界五道众生,还能自由来去于时间之中。
荀谶的手在珠子表面摩挲,最后选定内里的一只眼睛,那眼睛便从层层叠叠的眼睛中挤出,停留在珠子的表面。
那眼睛闪着淡淡的光,里面似乎有一个身着青衣的娇小人影迷了路,在简陋的屋子前急得团团转。
他靠在床头,伸长身体,一只手枕在脑下,一只手将珠子抱在胸前,反反复复地看着同一个片段,渐渐入睡。
盘龙殿内,青腰斜斜地靠在躺椅上,手中端着一只琉璃酒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品着,白色的棉布挡住了眼睛,却挡不住她脸上的愤怒。
不远处的地上,单膝跪着一名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女,身体十分瘦弱,面色也是苍白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五官却十分精致,组合成美丽、稚嫩却倔强的容貌。
玄狐一族,素来以好相貌著称。
青腰似愤怒到了极点,忍无可忍,将手中的酒杯狠狠砸向那少女,口中咒骂的内容却与少女无关:“小小狐妖,竟敢跟主子相貌相近,他也配。”
酒杯砸破了少女的额头,流下殷红的液体,合着酒水浸湿少女的衣服。
少女并不擦拭,只静静地跪着,像是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