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杏贞笑道,眼中没有半点对自己的怜惜,只有为皇后,为娟子复仇的踌躇满志,“我如今已经是贵人了,但这只是个开始,要为皇后报仇,我得站得更高些……我得继续向上爬,不惜一切地往上爬,直到我和丽贵人平起平坐。”
这也就意味着,杏贞要与其他宫妃一样,参与到对奕詝的争夺之郑且与其他宫妃不同,她出身更低,人脉更少,必须拥有更多的圣眷,也只有来自奕詝的圣眷,才能扶她青云直上。
“可是……”娟子也清楚这点,却显得顾虑重重,“皇上对你误解重重,想要让他喜欢上你,可能吗?”
“事在人为。”杏贞下定决心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她虽对他无心,但为了皇后,她哪怕使尽浑身解数,也要夺他一片真心!为此,从今夜开始,她便要开始阴谋手段,步步谋划。
至少,第一步她成功了。
他没有留她侍寝,却一定记住了她身上的孝服。
杜受田授课日久,师徒之间,尊师之礼虽不能逾越,言谈之间却渐渐颇为随意。这日起建元之初朝廷任用汉饶故事,
奕詝迟疑地:“用人之法,一为赏罚严明,这好理解另一则反其道而用之,建功者不用,虽有宋杯酒释兵权故事,却只是一时权宜之计,看来不足为法。”
他看着杜受田,脸上还挂着略带喜气的笑容。
“阿哥这个……”虽然字面上简单,其中却暗含识人用人之权术,怎样让少年皇子理解这种阴柔技巧,而又不误导扭曲其诚挚性,正是师傅之责,因此杜受田不敢贸然结论,
而是沉吟着道:“赏罚严明是在上者之正道,自不必言至于建功者不用,是权术而非正道,却并非不足为法。人之性情不同,但居功者每多自傲,犯过者每易于自卑。
恃功而傲者,弄权贪婪因过而卑者,如能令其戴罪立功,往往能够怀感激之心而甘心效犬马之劳。我朝世祖章皇帝顺治八年召还弘文院大学士冯铨,
曾国家用人,使功不如使过,以冯铨素有才学,博洽谙练而复用,较之前人建功者不用更高一筹,足见圣明。”
奕詝微微皱起眉头,仿佛在回忆顺治朝的实录,但出来的却是:“那别人不会觉得不平吗?”
杜受田不禁微笑:“世祖此言,决非指任用庸才而不用英才,有过者固然便于驱使,但必有可用之才方才能驱使之。在上者必先能善善而用,恶恶而去,以道得人,以术用人,
若一味如韩非子所言恃术而不恃信,那就要坏事。阿哥要记住一点以诚心待人,因为但凡有本事的人,决不为不诚之人所用。”
“那……师傅觉得谁比较好?”
“这……”杜受田愣了一愣,虽然学生的发问是在情理之中,却让身为朝臣的师傅难以作答。他深知自己在学生心目中的地位
而这地位也是他有意为自己的抱负所铺设的。只是以师傅的身份,如若给皇子灌输了皇帝不喜欢的观点,触了圣怒,落一个结党、离间的罪名,却是关系匪浅。
“我想听听师傅的,我一定不跟阿玛去。”看到杜受田的迟疑,奕詝直截帘地。
“阿哥还记得林则徐吗?”杜受田问道,觉得学生已经长大,行事并不鲁莽,朝堂之上的事情,也不可能毫无所知。
“知道。林则徐在地方上官声很好,我也听过他的诗文,颇见风骨。不过,不过……”话到这里,不由顿住,自己也不知道怎样才的明白?
这一席问答的结局竟然是师徒共同的沉默。
在师傅而言,批评皇帝的言论只适合出现在进言的奏折中而不宜出现在授课之郑
在学生而言,若林则徐被发配到新疆是错误的,那岂不就是皇帝赏罚不明?若是穆张阿陷害所致,那岂不就是皇帝无知人之明,而被穆张阿所蒙蔽?
虽然身为皇室的子弟,不可抑制地会在心里想象如果自己执政会是如何,但想象终归只是想象而已,他总不敢有菲薄父亲的念头。
于是相视一笑,不得不顾左右而言他,叙谈些不相干的话题。
及至放学后走出书房,奕詝方才恍然,林则徐被发配新疆,不正是皇帝的“欲加之过”?林则徐之能,不正是“可用之才”?心中暗笑一声果然如此,再一转念却觉得这不该是自己想的事情,便自顾自地摇摇头,径直进宫里去了。
杏贞有些震惊,用手轻轻拂去奕詝脸上的泪珠:“四哥,不哭。”奕詝拿开杏贞的手,让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把眼睛闭上,睡觉。”轻轻拍打杏贞。
杏贞躺着,一滴泪从闭着的眼角滑落。奕詝看到了,居然又落下两行泪来,或许是痛苦地不能自已,从流泪居然变成了啜泣,然后演变成了失声痛哭。
杏贞从床上爬起来,抱着奕詝一起哭了起来。两个饶悲伤汇聚在一起成了汪洋。
安德海站在屋外,听着里面的哭声,心里既震惊又恐惧,兰常在这个丫头可不是个一般人。能逗皇上捧腹大笑,也能和皇上抱头痛哭,这不是一般的妃嫔能做到的。
一晃半年过去了,萨达克皇后薨世的哀伤也在日复一日的昼夜交替中被人们淡忘。咸丰六月六月初九是奕詝的生日,也就是万寿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