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模样,那副做派,那告状时的语气动作,竟与禧贵人如出一辙!
奕詝正目瞪口呆,杏贞忽丢了手中酒壶,举止间也没了先前的矫揉造作,缓缓踱到花瓶旁,素手摘一朵兰花,别在面前轻嗅,静美如闺阁千金。
……俨然是丽贵饶模样。
“懿嫔和恭亲王从前便熟识,不过偶然撞见,上两句话罢了。”她神色温柔,竟连声音也变得与对方三分相似,“就算真有私情,也都是过去的事儿啦,如今懿嫔入了宫,往事便成了过眼云烟。皇上,臣妾相信懿嫔,绝不是那种红杏出墙,不知廉耻的女人。”
“杏贞……”奕詝又惊又疑地看着她,“你到底在干什么?”
杏贞将花重新插回到瓶中,然后回到奕詝身旁,随她一步步走来,她一点一点从丽贵人变成了钮轱禄皇后,恭恭敬敬,端庄贤淑道:“请皇上放心,本宫身为六宫之主,定会严查背后传播谣言之人,还懿嫔一个清白。”
奕詝忍不住将她一把拉过来,盯她良久,目光里半是疑惑半是猜疑。
“你入宫不久,对她们倒是一个比一个熟悉。”他缓缓道,“听你刚才所言,仿佛亲耳听见她们了什么似的。”
他疑心杏贞收买了其他宫的宫人,甚至收买了自己身边的宫人。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杏贞若真有这么手眼通,那自己压根撞不见她御花园里,私会载淳那一幕,只怕早早就有人给她通风报信,让她避开自己,也就没有之后这样多的事了。
果见杏贞得意一笑,大大方方往他腿上一坐,歪着头与他:“也不是什么大不聊事,毕竟女人最了解女人。”
敌人最了解敌人奕詝心里替她补了后头一句,面上极平静:“你知道他们背后如何议论你,还敢和载淳在花园相见?”
来了!
杏贞精神一振,晓得今晚的戏来了。
他的平静不过是表面平静,如果他真能平静面对这件事,就不会这么多避而不见。
偏杏贞又不能主动提这事,一提,他心里的刺反而要扎的更深,只有千方百计,让他自己主动提起,方能得一个化解的机会。
“我走或不走,又有什么区别呢?”杏贞耸耸肩,满不在乎似的答,“若我掉头便走,那她们又得啦,哎呦那个懿嫔啊,一见到恭亲王转身便走,真是做贼心虚呢!”
奕詝笑了起来。
倘若她真的满不在乎,就不会在江南市上出现,就不会穿上这身衣裳,就不会操一口地道的吴侬软语,对他什么:“这位客人,要喝酒吗?桑落、新丰、菊花、竹叶青,还有女儿红,客人要哪一种?”
“皇上,流言惑众,三人成虎。”果然,她很快收敛起身上的满不在乎,认真看着他,“嫔妾希望,您能在给我宠爱的同时,多给我一点信任。否则,纵我一身铁骨,也要被她们的唾沫消磨成渣呀!”
奕詝其实早已气消了一半。
毕竟,比起她与载淳的私下见面,他更气的是她对自己的满不在乎。
如今见她这样在乎自己,便心满意足,如同一头被人揉着下巴肉的吊睛猛虎,双眼一眯,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道:“后宫之中,属你心眼最多,总是来撩拨朕……”
杏贞也笑了起来,先前的酒壶就搁在他们身旁的矮桌上,她重又将酒壶拿过来,朝他晃了晃,吴侬软语,巧笑倩兮:“那这位客人,这壶酒你到底喝不喝呀?”
“什么酒?”奕詝笑问,“桑落、新丰、菊花、竹叶青,还是女儿红?”
“都不是,这酒的名字……叫做杏贞。”杏贞对着壶嘴喝了一口,然后吻了过去。
一味名叫杏贞的酒水,顺着她的唇,渡进他的喉咙,润了他的心。
芙蓉帐暖,夜至明。
杏贞重得圣宠的消息传遍各宫,当中最为恼怒的当属丽贵人。
“不但皇后来借花献佛,如今连杏贞也来借我的东风!”丽贵人咬了口指甲,显然已经知道杏贞扮成酒娘,将奕詝吸引过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