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訢攥紧了拳头,兴奋地浑身都抖动起来。号令一响,枪声齐发,百十来号人只有六七个没有中靶。约有二十来人都中了红心。麾旗一落,鸣金声刚起,枪声就停止了。
丰台将军拍着大腿连连赞叹:“好!好!好!这火枪队是今年夏天才组建,短短几个月,居然能训练到如此水平,真是后生可畏啊!”
奕訢站起来,双手作揖:“谢大人夸奖,奕訢只是做了自己份内的事。”奕訢坐下。又响起了隆隆的擂鼓声,挥旗的人又扬起旗子,火枪队又一齐开枪。
红衣大炮早已经在校场外排好了两排,丰台将军带着他的将官下属们都出了校场,鸣金敲锣的声音响起,炮兵装上十斤重的炮弹,点火,炮弹飞射而出,足有十里。
士兵们大呼“武成永固(红衣大炮的名字),威力无敌。”到下午五时,丰台将军宣布:“丰台驻军阅兵完成。”
奕訢的炮兵营给他脸上争了光。奕訢把他的兵都集合在一起:“今天表现不错,今天晚上六味斋,我请客,敞开肚皮吃,只是一样,别眼大肚子小,糟蹋了东西,我可不答应。
你们只管去,各小队长带了花名册去,一队安安生生吃一队的,别喝了酒,砸人家场子,丢我的脸。都到,谁没去,看我明年怎么收拾他!”
这些兵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炮兵营的队长说:“六味斋,顺治三年的六味斋,已经是五十四年的老店了,比我们还大呢!”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兵说:“可不是,那可是咱们京畿的名吃,还给皇宫做过贡品呢!别说吃了,我见都没有见过!”
火枪队的队长说:“我吃过,我吃过,肉味鲜美,香嫩熟烂,肥而不腻,瘦而不柴,真真的过瘾啊!”这些兵们个个像饿狼一样流着哈喇子,硬是饿着肚皮,等着饱餐一顿。
奕訢放假了,欢欢喜喜地回了家,一到家,杏贞也正笑呵呵地和瓜尔佳福晋说着她放假的事。
杏贞眉开眼笑:“自从上次,奕詝给我写了一封信以后,我在内务府,也有特殊待遇了,做完了事就可以早早地走,总管也对我客客气气的。现在又说我脸色不好,要给我放假,说让我过了年再回去。”
奕詝一边笑一边喝茶,差点被茶水烫了舌头。
瓜尔佳福晋说:“兰常在,你就闹吧,这下好了,有人给你撑腰,你只管在人家的票号里作威作福!”
杏贞一脸委屈:“我可没有作威作福,该做多少事,我心里有数,我自己会好好做完的。我比别人算盘打地快也是事实,这怨不得我!
我啊,也不愧对内务府给我发的那半两银子的工钱。”说完,也坐在椅子上开始吃果子。
奕訢高高兴兴地和哥哥、嫂子、瓜尔佳福晋说着阅兵的事。
奕訢眉飞色舞:“步兵营演练了螃蟹阵,先是三队平行配置,中间一队人少,两翼的人多;后来中队分入左右队,完全变做两队;
而后又把左右翼合起来组成一队前锋,后半与中间一队合而平列;再又变偏左阵,最后变偏右阵。百十来号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出错,真是厉害!”
杏贞有些不屑:“哼,乡里巴人。”
她这一声虽然只是低低地自己嘀咕,却是着着实实的一盆冷水浇在奕訢头上。
奕訢龇牙咧嘴:“你,就你知道,你也只不过是纸上谈兵,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杏贞神采奕奕:“你又不是我,你这么知道我没有见过?螃蟹阵损左益右,移后置前,运用之妙,在于统将根据敌情,临时指挥。
阵法进退开合的节奏快慢,只需要几个大旗手娴熟的指挥,全军望着大旗向哪里就奔向那里。你没有听说过,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韩信能指挥千军万马,正是这样的法子,你只见到人家才几百人就佩服得五体投地了,难道不是乡里巴人?”
奕詝说:“四弟,不必理会她,她是今天得了便宜,正卖乖呢!还有什么,你接着说吧。”奕訢说:“还有白鸟阵,伏地阵,不过最厉害的是我带的火器营。
我们先吃饭,边吃边说。”杏贞站到奕詝身边:“奕詝,千万不能听他的,万一他一说到高兴了,又喷了一桌子饭,那可恶心地没法吃了。难道只能他请别人,也让他请我们一回。”
奕訢刚回来,不曾和任何人说起自己今天请客,杏贞突然这么一说,他愣住了。瓜尔佳福晋忽然也想起这茬:“你请火器营的兵吃饭?在哪里?”
奕訢忽然像霜打了的茄子:“六和斋。”瓜尔佳福晋奔到他跟前,在他胸口狠狠地捶了几捶:“两百多人!个个都是好吃手,你,你知道这得多少两银子吗?”
奕訢被瓜尔佳福晋这么一闹,自己没脸了,也没了好心情,哭丧起脸来。
杏贞见自己玩笑开大了,赶紧上去拦瓜尔佳福晋:“瓜尔佳福晋,别闹了,好不容易放假了,你这是干什么,他花出去的多,是因为他挣得更多。
难道你不想让荣爷挣得更多些?”杏贞看了一眼奕詝,瓜尔佳福晋也看一眼奕詝,马上明白杏贞的意思了。奕訢快升官了。
瓜尔佳福晋不恼奕訢了,却扑上了杏贞:“你是怎么知道他又请客了?说,老实交代……”瓜尔佳福晋趁杏贞不注意,挠起了杏贞,杏贞痒痒地乱窜,撞到奕詝身上。
把奕詝的茶杯都撞翻了,茶水撒在奕詝的长袍上,真有几分像尿了裤子。杏贞也张皇失措,不知道怎么办了,呆呆地立在那里。
奕詝从容自如:“你们先去饭厅,我去换了衣服就来。”
娟子给奕詝找衣服,奕詝只静静地立着,真正是“衣来伸手”,玲子帮奕詝换下湿了长袍,拿出去,送到洗衣房。娟子找好了衣服,却见皇上仿佛正在想事情,娟子一向憨实,也不敢打搅。
奕詝伸直手臂:“你干什么?快来给我更衣。”娟子一边给奕詝穿衣服,奕詝一边想着刚刚瓜尔佳福晋说杏贞的话。
奕詝喃喃自语:“有趣,历史会重演,真是不错,可是这历史的齿轮怎么转,得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