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525年二月十九
南方,在帝国的京城内,郭启郢坐在皇宫的宝座上,双眼微闭,双手安放在那金制的扶手,感受着上面传来的冰冷的触感。他鼻子用力,将一口空气吸入体内,再缓缓吐出,仿佛这宫殿里的空气远比外面的要更加清新香甜一般。
“这是我的位置,一直都是我的。”
郭启郢心里这么想着,但事实上几天前这还是他那白痴堂哥的宝座。
“陛下……”
一声呼唤在他面前响起,他缓缓睁开双眼,注视着跪在皇位前的人,后者正是帝国的宰相魏忠柏。
魏忠柏在他面前伏地磕头,用可怜巴巴的语气乞求说:“臣如今已经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望陛下开恩,准我告老还乡。”
“我堂哥,也就是先帝临终前,曾这样告诉我……”皇帝郭启郢说:“要想天下太平,必须信任并重用魏宰相。因此,朕是不会同意的。”
听到这话,魏宰相嘴角微微一动,欣喜之情流露在外,但嘴上仍是重重地叹气道:“既然先帝是这样信任臣,那臣也不能辜负这份期待啊。为了这帝国,臣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罢,魏忠柏磕了一个响头,说了句“微臣告退”,而郭启郢则面无表情地回了句“退下吧”。
魏忠柏退出宫殿,松了一口气,他当然不想现在就收拾包裹回老家,钱都还没挣够呢,怎么能走呢?刚刚他只是试探一下罢了,看看这个新皇帝是他的朋友,还是敌人。若是后者,那么他将马上采取行动,动用一切手段将这个不合作的皇帝废黜。
望着魏忠柏退出门外,郭启郢冷哼一声,这魏宰相是什么货色,他一清二楚,这条无恶不作的狗之所以能一直逍遥在外,那是因为有主人保护着它。现在主人换了,但他依旧逍遥在外,因为这条狗,已经变成狼了。贸然出手,他将独自面对狼群,被撕成碎片。不必着急,一切才刚刚开始。
魏忠柏刚走出宫殿,迎面就见一名人昂首挺胸地走来,很是精神。待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月前从西南边关上调任回来的帝国七将军之首,大将军刘启恒。
“魏丞相,许久未见,您还是老样子啊。”
刘启恒毕恭毕敬地向魏忠柏拱手敬礼,刘家率领着铁足军世代镇守西南边关,抵御西戎的进攻,甚少参与朝廷的事务,与魏忠柏也只是打过照面的陌生人罢了。但魏忠柏心里也清楚,西边全靠刘家的铁足军镇着才能如此安稳,正所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要是惹得刘家不忿,直接领兵杀进城,铁足军人手一刀都能将他全家老小剁成肉泥了。因此他也恭敬地回礼说:“承蒙关照,刘大将军。容在下多事问一句,不知刘大将军来宫中有何贵干?”
“我年幼时曾在西边武德城居住,当时圣上还仅是宁王的儿子。”刘启恒解释说:“我们就像亲兄弟一般,一同上山打猎,下河捞鱼,度过了一段非常有意思的时光。来拜访圣上一是为了庆贺,二是为了叙旧。”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打搅二位叙旧,先告辞了。”
魏忠柏迈步离去,衣袖却被对方一把拉住了,刘启恒低声说:“我今晚想邀丞相您去凤轩阁里小聚一下,不知能否赏光?”
“凤轩阁……是城中新开的那家酒楼吧?好,我会去的。”魏丞相当然清楚刘启恒为何请他吃饭,他不是第一个请他吃饭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那就今晚见。”
说罢,刘启恒向魏丞相告辞,走入了宫殿,面见皇上。郭启郢见刘启恒走了进来,激动地站了起来,热切地向他打招呼,问:“吾弟,好久不见,令尊近来可好?”
刘启恒双膝跪地,磕头回道:“陛下不必担心,家父虽偶有微疾,但身子骨还硬朗着呢,现在正与犬子一同镇守边关。”
“刘爱卿不必多礼,站起来吧。”
“谢主隆恩。”刘启恒站起身,望着激动地站起来的郭启郢问道:“陛下在这过得还好吗?”
听见这话吗,郭启郢收起了脸上激动的神情,坐回了皇位,沉思片刻后才回答:“挺好的,附近的人都好好地照看着我。”
这句话听起来平平无奇,然而刘启恒却听出了弦外之音。
“朕的行踪言行都被监视着,不可谈正事。”
刘启恒用眼角瞟了一眼站在皇上旁边的太监,这宫里的太监,侍卫,宫女几乎都被收买了,收买他们的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于是二人便随意聊了一通家常,最后刘启恒跪下磕头道了句“陛下万岁”,郭启郢回了句“退下吧”后,刘启恒便退出了宫殿。
郭启郢在皇位上又迷恋地坐了一会,然后才站起身来,对身旁的太监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现在快申时了。”
郭启郢点点头,走出宫殿。宫殿门外站着两名侍卫,李道松,宋城。这两位侍卫是郭启郢从王府里带来的,绝对的忠于他,不会被任何人收买。
两位侍卫跟在了他后面,保护着他的安危。三人走了一阵后,郭启郢稍稍侧头,对身旁的那名叫李道松的侍卫低声说:“李道松,你待会马上出宫,你明白自己该干什么了吗?”
那名叫李道松的侍卫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不再做声了。
一个时辰后,李道松身着便服,拿着郭启郢给的金牌来到皇宫后门处,向守门的侍卫出示后便出了皇宫。他穿过大街小巷,又在京城闹市中转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来到了一座宅子后门处,轻轻扣响门环。来开门的是一位管家,他低声问了句“没人跟着你吧”,得到李道松的肯定后才放后者进门,又伸出头扫了扫小巷两侧,确认无人跟来后才关上了门。
李道松进来后径直走到了宅子左侧的一间侧房前,推门进入。这栋宅子是宁王府,当圣上还是宁王时,每年冬至时都会来京城向皇上道贺,期间就居住在这宅子里。
屋子里的摆设相当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外加两个凳子,墙壁上挂着一扇窗户,除了这些东西外连灰尘都不多一粒。但对他而言,这已经足够了,他现在还能活着也多亏了皇帝的恩赐。
床上放着一套折叠好的黑色衣服,李道松麻利地脱下了自己身上的便服,换上了这身黑衣,又将一顶尖顶斗笠戴到了头上。斗笠、黑衣,这是行走江湖的侠士们最常用的装束,有时还会再披一件蓑衣以防天有不测,在客栈、酒馆中经常能见到这种打扮的人,他自己也十分喜欢这套装束。
换上衣服后,李道松从后门悄悄离开,接着来到了城中新开张的凤轩阁,刚一进门,掌柜就迎了上来,低声说:“大人已经在楼上等着了。”
李道松点头谢过掌柜,顺着楼梯走上二楼,来到最靠里的包厢前,也不敲门,直接就推门而入。包厢中摆着一张巨大的圆桌,但却是空荡荡的一张圆桌,什么菜肴都没有。桌旁坐着一人,眉宇间露出了一股远超常人的英气,身上虽穿着宽松的华服,但却无法遮掩住其健壮的体魄。李道松认得这人,是大将军刘启恒。
刘启恒瞥了一眼李道松,从怀中掏出一卷纸,扔到李道松面前的桌上说:“这就是你的目标,兵部尚书吴谷丹。”
李道松拿起纸卷,打开仔细观看,这纸的正面是一个人的画像,此人双颊微胖,留着山羊须,丹凤眼,右鼻翼上有一颗非常显眼的痣,很好认。纸的背面是一幅地图,上面详细地画出了某一栋大宅子的分布,看来这就是那吴谷丹的住所了。
“好,我记住了。”
李道松点点头,将纸收入怀中,扭头离开了包厢。在他离开之后,刘启恒闭上了双眼,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脑海中已经大概想好了接下来要说的话、要做的事,毕竟他所邀请的人可不仅仅只有那位刺客。
在李道松离开不久后,刘启恒真正邀请的人已经到了,他站了起来,拱手弯腰对站在门口的人敬道:“欢迎您的到来,魏丞相。”
“哪里哪里,能受到刘大将军的邀请,是在下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