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阳侯张榜之后,最为担心的便是世子,得信后,世子急忙回了侯府去见父亲。
凛阳侯秦重拒之不见,想必是心意已决、无可更改。
此后,秦映冉召集门客看如何能够推脱出去,长史陆怀质修书一封劝他跟随秦重去卫海与诸军同战。
陆怀质乃是秦重心腹,秦映冉只能安然接受。
只是凛阳侯、世子一走,凛阳又该归谁暂管这一问题又为秦重手下那帮幕僚争得头破血流。
世子一派仍旧是不同意秦映冉跟随秦重前去;二公子、三公子一派也是各执一词。
不由秦睦提醒,秦映亭也不敢去争,只是在哥哥们后头看热闹。
若说闲人,定然不止隔岸观火的秦睦,那位有钱有闲的项老爷又给秦睦找不快来了。
那日午饭前,秦府门前来了以为一身紫衫的女子:“奉我家主人之命来请秦先生入府一叙。”
看门的林七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三公子在我家项融项大老爷家做客,特邀先生过府一叙。”那女子微微欠身,“还请您通传一声。”
林七不疑有他,通传秦睦,秦睦因听三公子也在,便应了,不过让周茅去知会陆璋一声。
原这女子是那日在“巫山云雨”被秦睦解困的那人。
“先生,府外就有马车等候。”眠琴声音温软似水。
秦睦轻哼一声,跟着她出了门。
二人皆知项融心怀不轨,待上了马车,眠琴方才敢同秦睦悄声私语:“先生,老爷只是将去何处告诉了车夫。到了那处,什么都不要碰。”
秦睦点头。
陆璋舅父家今日有事请了他去,席间灌他酒吃,周茅好容易寻了他,他却被舅父家人来回劝酒、阻拦,好容易脱开身去寻秦睦。
此时,秦睦早至项融处,三公子在是在,不过早已醉了、昏睡过去,屋外依旧有些冷,屋内和暖如春,炉中点着不知名的香。
秦睦看了眼一旁昏睡的秦映桐,问:“项老爷不会是给三公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吧?”
“你多想了,给你灌还差不多。”项融一手端着青玉杯,一手请他坐下,“不过是寻常酒席,怎么感觉秦先生如临大敌一般?”
秦睦倒也不推辞,坐了他的对面:“寻常酒席?项老爷虽不是死敌却也轻视不得。”
项融也不给秦睦倒酒,自斟自饮:“我的酒菜你是不敢用的,那你来做什么?”
秦睦讥讽:“来或不来都会被你授以把柄,有何区别?”
项融生的虽不是颜色瑰丽,却因金尊玉贵地养着,倒也有些常人清贵之气,唯有笑起来,阴森可怖:“能躲一日是一日,你怎么还敢来?”
“陆璋会放过你吗?”秦睦眉眼疏淡,以往天真还在,笑起来稚气,如今皮、骨二相愈加长成,勾唇笑时,总像是嘲讽。
项融不在意地挑眉:“若是你变成和我一样,他分得清什么好坏?他迟早也会觉得你面目可憎。”
秦睦隐隐约约明了项融孑然一人太久、千万家财不知餍足是为何故,却又不假辞色地鄙夷他将满怀期待寄予旁人:“怎么可能?”
“你单凭身世同我有几分相似就以为他会不离不弃?他是陆璋,骨子里最爱干净的那种人,沾染了半点脏东西都会记在心上一辈子,他会像对我一样对你。”项融捏着青玉杯,五指泛白。
秦睦眼睛微微瞟了眼睡在一旁的三公子:“陆璋如何对我与你何干?”
“三公子不可能醒,你也不能指望他救你。”项融使劲儿拍了拍桌子,“他醒不了!你怎么办?”
秦睦皱眉,屋内没有趁手的东西。
项融越看他越觉好笑,如同看一个痴呆小儿:“香好闻吗?”
秦睦眉头愈加紧锁,却并未觉得身上有何不适。
“猜猜是什么?春药、毒药、还是什么?”项融食指随着灰色烟袅袅灰烟盘旋。
“说什么你比我干净,那我就要让你和我一样,我倒要看一看他到底对你怎么样。”项融倾身为秦睦斟了杯酒,“喝了吧,无毒。”
秦睦自然是不信的。项融拿了过来,一口灌下:“若是能回到你这般年岁,我也希望自己坦坦荡荡活一世。”只可惜,我自己走错了路,还希望他陪我走到黑,既然你已经掺和进来了,我也不怕多担一分罪。
项融满目凄凉,又是癫狂,秦睦已经分辨不了他方才所说给自己下药是否属实,她此刻只想脱身,方欲起身但感觉浑身发烫,气血上涌。
“此香名为‘没骨甘‘,发作时,又欢喜又疼,疼得心肺纠结却也痛快淋漓。”项融慢慢抚摸酒瓶瓶身,“你有什么得不到的,用了‘没骨甘‘后你就什么都能得到了。”眼神沉迷,想必是已经见识过这玩意儿的厉害了。
秦睦缓缓起身:“解药。”她此时根本想不透为何项融要将三公子放在这屋内。若是三公子也沾染上了,三公子未必不会同项融翻脸,项融不至于疯到连三公子一起祸害。
“没有。”项融笑秦睦痴傻,“没骨甘不是毒,所以没有解药。你也不必猜我为什么会将三公子放这儿,他不会沾染上这东西,只有你会。”
秦睦满脸赤红,随手拿了根筷子,跨步走到项融身后,一手掐住他脖子、一手拿着筷子顶着他脖子:“项融,这一次算我还你,下一次绝对会亲手杀了你。”
“还我什么?”项融问道。
“陆璋。”秦睦将筷尖儿对准项融的右眼,“陆璋永远不会同你重修旧好,永远。”
项融摔了青玉杯,秦睦筷尖儿直接戳在他眼睫前:“你是年纪大了,蠢透了。”
项融挣扎着要起身,秦睦迅速将他按坐下,手掌控制不了地捏住他的肩膀不住使劲儿:“他不可能原谅你。”
秦睦心中像有千百条虫子在反复钻挠,又痒又疼,还带着几分快意,她又想摆脱却又忍不住沉迷这种矛盾的感觉。
“就算他不原谅我,让他看到你那副不堪入目的样子,我也开心。”项融恢复了以往阴鸷沉静。
秦睦轻嗤:“把你手里的刀子收起来,再近一分,我要你一只眼睛。”
项融手中匕首贴住秦睦腿股,想来是真以为秦睦身无武技。
秦睦扔了筷子,轻而易举夺过他手中匕首,往桌上一插:“让你不要动了!”唯有匕首柄子落在桌子外头。
项融被他气势吓了一跳,平素君子风度的秦晏动气怒来也有几分唬人。
“如果,你再拦我,我指不定会做什么事情。”项融轻易杀不得,秦睦唯有控制住自己心头那份冲动。
幸而陆璋熟悉项融习性,出了舅父家的门直奔项融这处住所而来,孙凯带着人同护卫缠斗了起来,陆璋急忙忙闯进来大喊大叫:“秦晏!秦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