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霖,刚接触到游戏机这个新鲜玩意儿,自然是兴致高。也忘记了从早晨到现在一直空着的肚子。
一个人在那儿瞎琢磨。
玩了会儿魂斗罗,一个人也不觉得好玩。
见电视机旁还有两张游戏卡,于是重新换了一张写着俄乐斯方块的卡。
出来的全是几何图型,研究了许久,才弄明白是怎么个玩法。
眼看着天快黑。白梅也把饭弄好了。站在走廊过道,冲着楼下大声地呼唤儿子回家吃饭。
等弟弟回到家,宁霖还在玩游戏。
跑过去一看姐姐那敏捷的手法和电视屏上的分数。
“哇”惊叫了起来,对姐姐那是顶礼膜拜,这会儿在他眼里那是神一样的存在。
“爸爸,爸爸。你快来看,姐姐打了650分。哇,姐姐,你好厉害哟。爸爸都打不到这个分数。你刚学会也......”
见爸爸从里屋走出来,兴奋地跑到爸爸面前仰起小脸问道。
“对吧,爸爸。姐姐好厉害哟。”
宁霖脸上露出得意的小表情,满怀希望地等着爸爸能夸自己两句。
宁勃海不耐烦地冲弟弟吼过去:
“吃饭,吃饭。没听到妈妈喊吃饭了吗?”
弟弟一瘪嘴,耷拉着头坐到了饭桌前。拿起筷子闷头就开始吃。
宁霖失望地挨着弟弟坐下。
因为今天宁霖回来,所以桌上多了一盘切得溜薄油亮剔透烟熏过香肠。照白梅的话,明天是大年三十吃团圆饭,今天就凑合着吃。所以也就没两个菜。
一端起饭碗。白梅就开始问宁霖。
“你现一个月多少工资。”
“60。”
白梅一听,筷子悬半空。
“上次收到你信,也是这个数,还没涨?不过,也不错了,你爸干了大半辈子。现在才拿这么多。”
说着蔑视地瞟了一眼自己男人。见他只是埋头吃饭,也未理自己。接着问道:“什么时候涨工资?”
“春节后就涨吧。”
“涨多少?”
“还不知道。”
白梅有些失望地,这才继续吃饭。
这时宁勃海接过话。一边埋着头吃饭,一边说话,也不正眼瞧女儿。
“你现在每月工资有60元,不少了。把你养这么大也不容易。你也该分担家里的负担了。每月给家里交20元。节后,你就要涨工资了。应该够你花了。
“对,对,对。”白梅接过话去,嘴里包着一口饭,快要喷了出来,有些含糊不清。
“放心哈,交来的钱,我们不用,给你攒着。等你出嫁时给你置办东西哈。”
宁勃海瞪了一眼老婆。
“我还没说完,打什么岔。”
“你说,你说。”白梅,赶紧闭了嘴。
这会儿宁霖心里却想到的是吴尘,果真与她一样。不过还好,只是20不多,放假后回去就转正涨工资了。只是那吴尘这次回家会不会增涨上交数呢。
这时,宁勃海已经吃完饭。历来一家吃饭都是狼吞虎咽,跟人抢似的。其他人这会刚吃到一半。
不过弟弟倒是学了去。三下五除二的一碗饭吃完,香肠一人也吃了大半。
一抹嘴,跑出了门。刚才小伙伴们约好了一起放烟花。
宁勃海背靠在凳子上,点上一只香烟,这才看着女儿。
沉吟了好会才开口。
“至从你读那个中专后,这几年没找家里要一分生活费。你妈妈开面店挣了点小钱,家里终于集了点钱,也算是......”
万元户。三个字到了嘴边,赶紧吸口烟,把它收了回去。当然,宁霖是不可能听得出来的,即使听出来,也不会当回事。此时的她还没有大钱的概念。
“你妈妈是挣了点钱,但这种钱不能再继续挣。哪一天来个运动割尾巴,怎么办......我刚刚在单位提了干,可不能因为这个受影响,丢了饭碗,坐牢。那可是我,不知流了多少汗,加了多少班才得来的。家里好不容易才翻了身。可不能再毁了。”
说着,转头扫视了一遍家,又猛地吸口烟,向空中吐了一个烟圈。慢慢地越来越大散去。
其实还有喝了多少酒,陪了多少笑脸,说了多少好话才得到这个乌纱帽。怎可舍得丢掉。但这些话不可能对着刚入社会的孩子说,她不会理解,也不能对她说,岂不笑话了去。这父亲的脸面何在。
“再说,我现在应酬多了,工作较之前也忙了不少,责任大,没有时间管教你弟弟。你弟弟现在也不好好读书,成天只知道玩,这样发展下去怎么行。所以你妈妈退了店,由你王阿姨一家经营......
现家里少了一个人挣钱,紧张了。所以,你得每月给家汇钱过来补贴补贴。也可以先攒着,到时带回来......”
“那不行,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带那么多钱,不安全。还是汇吧。”
“嗯,就按你妈说的汇。听到了吗,怎么不说话?”
“听到了。”
这时宁霖早吃完了饭,坐在凳子上老老实实听着。其实她早就想插言了,只是不敢,那次听文学社的讨论,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烙印。
“不过,爸爸,现在是八十年代了,改革开放。不会再有什么割尾巴这种事了。我们厂好多人准备辞职下海呢。”
“下什么海?那些人是不知天高地厚。瞎折腾,不知道锅儿是铁倒的。你......”
把烟头在自己的空饭碗里揉灭,伸出被烟熏得腊黄的手指与那腊肉色差不离指着女儿,横着眉,厉声说道:
“我告诉你,辞职门都没有。听到没有,别想。”
说完,起身进了里屋。
“又不是说我。”宁霖小声地嘀咕一句。“怎么好象我要辞职似的。”
“你去玩吧。明天团圆饭,中午在王阿姨家吃。晚饭上我们家,你明天再帮忙。”
说着,一个人起身开始收拾桌子。
灯光下妈妈白皙的脸上布起霞光堆满微笑,又一如既往地漂亮,格外亲切,难得这样痛爱自己。又去倒腾那游戏机去。
宁霖并不知道,此时妈妈心里乐着呢。
女儿也开始挣钱了,补贴家用,这下好了。家里的收入一下增加了,虽然比不上自己开店时的收入,当然也没法比。虽然不多,但总比没有好。
其实当初退出面店这事,白梅是一万般的不舍,与自家男人为此那是吵了无数架,甚至闹到了离婚。可是想着这个家,还有儿子,哪舍得。女人麻毕竟心软,最后还是不得不听了话。
再说儿子可是家里独苗,全家的希望,指望着他将来飞黄成龙那天。也需要一个人好好管教照顾他。以免他将来走上邪路。
虽说约好了,中午到王阿姨家吃团圆饭。但白梅还是一大早就起来忙不迭。自己本是师傅可不能比了下去。
把宁霖也叫起床当下手。
交待她拿着削了皮白生生手腕粗的藕来回在筲箕上摩擦,磨成沫。
藕沫拌上肉沫,盛进灰不拉叽土碗底里,面上再洒些糯米。与那粉蒸肉咸烧白喜沙肉一道蒸熟。
啥叫扣碗。就是上桌时,用盘子将这些土碗里的蒸菜倒扣过来,每一道菜盛在有花边的坦盆中看着都是半球形,好看,再加上热腾腾的香味很是有食欲,这就成了所谓的扣碗。
当然这道藕圆子菜,那王阿姨家可是做不了。宁霖妈可没教她。就算是教了,也会走味。
这不,这道菜可是她家专点的。孩子们都喜欢吃。既糥又有营养。
这些个扣碗弄好了。其他的菜现做也就来得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