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心洁收拾好东西，把该交接的文件整理成文件夹放在电脑桌面。吴真真点开看了一下，点头道：“没问题，资料很齐全。以后我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可以请教您吗？”莫心洁莞尔一笑：“欢迎随时联系我。”吴真真看着莫心洁离开办公室，颓然倒在椅子上，木然地望着电脑屏幕，脑子里一团乱麻。有些文件她该交到姜亚风那儿，但是她不想动弹，机械地瞄了一眼文件，又陷入沉思。交给他干什么？签字？审批？如今的他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长着姜亚风的脸，却没有姜亚风的神。他的心思不在她身上了，他的目光在闪烁，逃避着她的注视。这一切发生的很缓慢，但是端倪一点点闪现，她最终把握住了他的漫不经心。他心里有了别人吗？他的新欢是谁？他对她一直体贴入微，从他们初次相见直到毕业后来到公司发展，他们始终相处的很和谐。时间没有冲淡他们的感情，反而让他们更加相依相偎。他们要共同经营公司，让姜伦的创业转到他们手上之后变成守成，继续维持昔日的辉煌。莫心洁辞职了，没关系，她会凭着自己的努力拼命追赶他的脚步，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靠近她的水平。她信心满满，生活在她面前展开了一条大路，尽管有些坑坑洼洼，但是她有足够的信心往前冲，哪怕伤痕累累也在所不惜。如今她忽然失去了勇气，和她并肩作战的人与她渐行渐远，她眼睁睁看着他默然的脸，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敢追问。姜亚风刚接手公司的重要事务，姜伦在重点培养他，她不能因为感情的事情拖后腿。可是他的新欢到底是谁呢？

中午铃声响了，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没精打采地站起来，把文件整理了一下，来到餐厅。餐厅里人来人往，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吴真真厌倦地看着人群，端了饭，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悄悄呆着。姜伦在餐厅的包间里，她平时也去包间，但是今天她刻意没有去。姜伦会不会注意到她的异常？姜亚风的异常姜伦是否察觉到了？姜伦会不会和吴述谈起姜亚风的冷淡？一时间思绪乱糟糟地涌上心头，她食之无味，只是机械地往嘴里送饭，直到筷子戳到盘子底，发出刺耳噪声，她才猛醒过来，连忙把碗盘端去回收处。包间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热闹的说话声，可是始终没有人进出。他们无视她的存在，在姜亚风变化之后，姜伦也跟着在变化。他不复以前那样热情了，他来公司的次数明显少了。吴述倒没有说过姜伦，在他看来姜伦的退出很正常。他还指望着姜伦早点退出，好让姜亚风赶紧掌权。姜亚风掌权也就是她掌权，他做着国丈的美梦。可惜，他的梦注定要成空了。吴真真心里莫名地涌上一阵悲哀。她贪图权势吗？自然是贪恋权势，这是人的本性，但是她更喜欢姜亚风。无论姜亚风是否有个有钱的爸爸，她都喜欢他。他们的相遇是刻意安排的，是吴述精心策划的布局。吴述要这样做，她只能听从安排。姜伦的名声并不好，她讨厌和品行不端的人有任何联系，但是姜亚风似乎并没有沾染他爸爸的歪风邪气，他是个正直的大男孩。因为喜欢这个人而喜欢整个公司，她愿意为公司付出毕生的心血。

下午上班吴真真把文件拿去姜亚风的办公室，他正埋头看合同，听到声音头也不抬地说：“放下就行了。”吴真真放下文件，轻声说：“马上元旦了，有什么活动吗？”姜亚风顿了一下，淡淡地说：“公司向来没有庆祝新年的活动，还是不搞了，一旦开了头，每年都要搞，一笔不小的开支。”吴真真微微一笑，没有言语，直接出去了。她问的是两个人庆祝新年的活动，他直接扯到公司上面，有意回避她的邀请，还是根本就忽视了她的心思？姜伦只是慢慢退出，并没有完全放权，即使是搞新年庆祝会，也不需要他操心吧。

回到家里，吴真真踢掉鞋子，躺到床上，掩饰不住的失意。李丽丽凑过来，讶然道：“累成这样了？这么拼命干什么？自家身体要紧，累坏了，干不了活了，当心亚风动了别的心思。”吴真真冷笑道：“他早就动了心思，何须我累垮了？”李丽丽警觉地盯着她，不安地问道：“不可能吧，你爸说他整天在公司里忙，没有别的应酬，你爸盯着他呢，他不是老姜那种人，父子之间也不是一脉相承……你发现什么了？你确定他有别的女人？你瞎猜的吧，他对你态度很冷淡？他对你很不客气？他隐瞒行踪？他偷偷打电话？”吴真真神态萧索地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够了，不需要做的太明显。我们认识四年，也许他倦了腻了。学校里相对比较纯情，他一路念书，心思都花在学习上。如今走进社会，面对着花花世界的诱惑，想寻找别样的风采。妈，你相信爱情吗？原来我相信这世上有爱情有美好，这些天我反复琢磨，有点想明白了，爱情是与世隔绝的幻象，是人心底最美好的愿望，人们之所以追求爱情，是因为得不到，得到了还有什么可赞美的？如同吃饭睡觉一般，每天必须做的事，不吃饭不睡觉就会死亡，用得着提倡吗？大家为了生存，自然会按时去做。人一旦踏入真实的社会，看到了花花绿绿的真实图景，才明白了世界的本来面目其实是丰富多彩，没必要为了一棵树木放弃整片森林。”李丽丽吓得魂飞魄散，急切地说：“你说这些干什么？心灰意冷了？谁说爱情是幻象，人间自有真情在，总有适合你的树木，不是每个人都在追求森林。森林看多了，里面的树木虽然品种多样子差距大，可是总体上还是有相似之处，哪里就新鲜的让人流连忘返忘记初衷了？再说世间不是只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你不是孤单单一个人，你有一群人关心爱护，纵使别人对你如何恶劣，你还是我的天使我的宝贝！”吴真真嫣然一笑：“妈你干嘛这么紧张，我不过随口说几句，探讨一下人生。衣食住行之外还有诗和远方，我的眼界没有那么狭窄。别人可以不爱我，但我一定会自爱。不懂得爱自己的人，得不到别人的敬重。我的起点不低，我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我也有整片森林可供选择，我也可以阅尽千帆之后再确定适合我的人生。”

元旦前夜姜亚风终于放下手头的工作，约了吴真真出去玩。吴真真换了衣服，和他徜徉在桥上。江水被两岸的灯光照的光团点点，呈现出一派璀璨夺目的气象。吴真真看得欢喜，梦呓般地说：“水光潋滟，人间仙境。若是此时再下点蒙蒙细雨，在灯光下欣赏斜斜的雨珠，感受着如梦如幻的画面，更能烘托气氛。”姜亚风笑道：“美景当前，再多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静下心来听，你能听到很多细微的声音，更是人间绝唱。”吴真真微微闭上眼睛，四周的喧闹随着她的清心寡欲而慢慢沉寂下来，心里只剩下细细的鸟鸣声，婉转地唱着天籁之音。人群忽而骚动起来，她睁开眼睛，看到人们都在热烈地庆贺新年，原来已经过了零点。姜亚风兴奋地拉住她的手，朝人群跑去。无数的气球升上天空，映衬出一片五颜六色。姜亚风痴痴地注视着天空，呓语般地说：“萌萌，你能看得到气球吗？”他的声音很低，很快湮没在周围的嘈杂声中，可是吴真真听到了，她的心思都在姜亚风身上，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逃不过她的关注。她惊呆了，无法相信地看着姜亚风。他依然沉浸在梦幻中，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间暴露了真性情。吴真真退后几步，背对着他，纷乱的思绪如潮水般袭来。姜亚风喜欢谢萌萌吗？谢萌萌不过是刚上大学的小妹妹罢了，他们之间基本上没有交集，唯一的接触就是那次在姜家别墅里的会面。薛佩玲走的时候姜亚风没有任何异常，也许那时他还是拿她当小妹妹看待。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产生情愫的？薛佩玲的办公桌上放着谢萌萌的照片，但是姜亚风应该没有机会看到照片。难道他们私底下曾经见过面？在她的印象中，他们也没有类似的会面机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谢萌萌年轻漂亮，虽然她学习一般，考上的是普通的高校，但是男人并不在乎她的学识，他们要的是娇艳欲滴的容貌和青春无敌的活力。姜亚风年纪轻轻继承父业，事业一开始就是成功的，用不着等到功成名就之日再左拥右抱，他现在就想拥有姜伦那样的人生。

气球放完之后，姜亚风收回心神，四处寻找吴真真。吴真真从人群里走出来，灿然一笑：“我去那边看风景了……很晚了，回去吧。”姜亚风开了车，将她送回家，临别时说：“我明天出差，公司里的文件有需要拍板的，还是找爸爸。”吴真真脱口而出：“去哪儿出差？”姜亚风说道：“北京，对方约我过去。”吴真真几步走回家，忽而停了下来。他真的去北京吗？也许他打着去北京的幌子偷偷地去看谢萌萌。他的行踪谁会去查？他有他的自由，她无权干涉。但是他通常都是让秘书订票，也许能通过秘书知晓他的真实去向。可是他若真的去看谢萌萌她该怎么办？阻止他？还是潇洒地退出？上楼梯的时候她差点摔跤，这才醒悟过来。这件事谢萌萌知道吗？薛佩玲知道吗？姜伦知道吗？薛佩玲似乎不知道，但是姜伦知道，他自然是支持姜亚风。他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他的立场，他并不在意她的缺席，她工作中的失误他毫不客气地指了出来。他在暗中逼退她，他希望她知难而退。

姜亚风的确去了北京，他几天的行动轨迹很简单，不是在谈判桌上，就是在工厂里，很忙碌很充实。吴真真约略安慰了一点。看样子姜亚风只是一时之间困惑于谢萌萌的明艳，而不是对她有多深的感情。

学校放了寒假，谢萌萌订了票回家。薛佩玲眼巴巴地瞅着时间，恨不得时间过得快一点。谢发才哂笑道：“看你急得那样，你盯着手机看，时间就转得快了？还不是一分钟一分钟地跳，还不如静下心来看会儿电视。你不是喜欢看综艺节目吗？在播呢，赶紧过来笑两声。”薛佩玲哈哈大笑：“好像你多沉得住气似的，综艺节目早就播完了，现在是新闻！”谢发才看了一眼电视屏幕，讪讪地说：“不小心换台了……”好容易熬到可以出门的时间，两个人飞快地出了门，开了车就往车站飞奔。

出口处人头攒动，薛佩玲死死地盯着人群，搜索着谢萌萌的身影。谢发才把她往旁边拉了一下说：“下一趟车才是，你盯着这趟车有什么用。别站在正中间，看挡了别人的道儿。”薛佩玲往前走了几步，在人群中看到了谢萌萌，冲她直挥手。谢萌萌提着一个小包，在人头中晃来晃去。薛佩玲挤过去，一把把她拉了出来，上下打量着，怎么也看不够。她没有变化，还是在家时的那个女孩子，但是明显成熟多了，到底是进了学校历练过了，脱去了稚嫩，举手投足之间稳重多了。谢发才抢过她的包，心疼地说：“看把你累的，带这么多东西。”谢萌萌笑着说：“爸，这个包总共不到五斤重，也就一个小西瓜的重量，把我累成什么样了？以前倒的猪食都比它重！”谢发才嘿嘿笑道：“那时是锻炼，现在是功臣，自然不一样。”

回到家里，谢发才钻进厨房去挥舞锅铲，薛佩玲问起学校里的情况。谢萌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期末考试感觉到有一门课考的不好，可能会挂科。我怎么都学不会……”薛佩玲急忙问道：“挂科了是不是就没有毕业证了？”谢萌萌摇头道：“补考呗，补考过了照样能拿到毕业证。我把书带回来了，在家好好复习，争取补考通过。”薛佩玲点头道：“只要能拿到毕业证就行，你资质一般，原本也没指望你能学的很出色，只要一直努力学习就行了。闻到香味了吧，你爸练习了好几天，就等着在你面前展示厨艺了。”

吃过晚饭，谢萌萌放下碗就进了房间，一会儿出来时，薛佩玲看到她换了衣服，背着个精致的小包，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不由得问道：“刚回家就要出去啊，约了同学？”谢萌萌顺口说道：“一个学期没见了，早就约好了。”薛佩玲问道：“离得远吗？让你爸送你过去，晚上不太安全。”谢萌萌忙说：“不用，就在附近见面，我不会太晚回来。”她从薛佩玲身边飘然而过，薛佩玲闻到一股香水味，不由得扭头看了看她。她戴着项链，擦了香水，这两样东西都是她的。她从哪儿找出来的？她把这些东西藏起来了，不让她看到，免得她爱慕虚荣。她疑惑地来到卧室，拉开抽屉。东西挪了位置，这倒没什么，可是她怎么发现的？她怎么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呢？

谢发才见她发愣，诧异地看着她。薛佩玲喃喃地说：“她在谈恋爱，她的恋爱对象就在上海。”谢发才愣了一下，不相信地说：“不会吧，要谈恋爱也应该是在学校，她高考之前没有和男孩子来往。”薛佩玲啪得把首饰盒放在桌面上，抖抖索索地翻了几下，无力地说：“还有耳环也不见了，肯定是被她的长发盖住了，我一时没有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是去年买的，没有怎么穿过，本来就是买来奖励她上大学的。那衣服很贵，她很珍惜，郑重其事地穿在身上，自然是给男孩子看的。她说在附近见面，也许是虚言，只是不想让我们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知道她去了哪里？”谢发才惊异地说：“也许真是同学之间的交往，都是大学生了，稍微化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高中生，重点在学习上。你没看到大学生经常化淡妆吗？家里的条件不差，跟同学见面当然要好好打扮一番。没有办法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是如果等她回来翻看她的手机，也许能看到聊天记录。不过这样不好吧，这是她的**。孩子大了，有她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们不能过分干涉。”薛佩玲按住太阳穴，讷讷地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总觉得要出大事。”